“放肆？”
程易又笑了，他眼中的讥讽逐渐退去，目光倏地变得森然。
平日里始终被收敛着的强大威压，瞬间朝着平阳公主，席卷而去。
“在本王看来，天下太平才是最大的正统！”
听到他的这句话，平阳公主瞳孔猛地一缩。
突然间，她再不敢与程易对视。
确实如程易所说。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们好不容易才从乱世中走过来。
若现在，因她一人之过，又陷天下百姓与水火之中，莫说是旁人了，便是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平阳公主沉默了。
李世民看看她，又看看程易，也是半晌无语。
太极殿中，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娘！娘！”
不过，被绑着跪在一旁的柴哲威，却在此刻说话了。
他挣扎着看向自己的母亲。
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听到柴哲威的声音，平阳公主身子猛地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拢在袖中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手背上青筋毕露。
“娘！救我！！！”
柴哲威的声音，透露着人到绝望的无助。
平阳公主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儿子的眼睛，泪光浮动。
如果有可能，她怎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落入死地？
可现在的她，又如何能救得了柴哲威？
“救你？”
果不其然，程易嗤笑一声，走到柴哲威面前。
“平阳公主眼下都自身难保了，又拿什么来救你？”
“本宫！”
平阳公主猛地出声。
她双眼一瞬不瞬盯住李世民，眼底染上血色。
“本宫愿交出先帝圣旨和天子玺，只求陛下绕过威儿。”
听到她这话，程易倏地发出一声冷笑。
李世民沉沉的目光，落在平阳公主身上。
在过去的几十年期间，李世民对自己的这位长姐，始终心怀感激与尊重。
毕竟，当年若没有平阳公主的披挂上阵。
如今的大唐江山，也不知究竟会是什么一副面貌。
“陛下，求陛下放威儿一条生路。”
眼见李世民半晌未有说话，平阳公主忍不住再次开口。
听到这里，程易将自己的目光。
同样落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太极殿中，一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之中。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沉默良久的李世民终于开口了。
“长姊曾于社稷有功，虽做出如此悖逆之事，却也祸不及家人。”
李世民的嗓音十分沙哑。
看得出来，这个决定确实让他十分为难。
甫一听到李世民的话，自从被程易戳穿身份后。
便始终浑身紧绷的平阳公主。
总算放松了些许。
她看着李世民，脑海中不由想起当年他们这些兄弟姊妹，尚且年幼的时光。
在众兄弟姊妹中，李建成的年纪与平阳公主是最接近的。
可倘若要论一个亲疏远近，那还要属李世民。
这姐弟二人，自小便十分投契，在其他兄弟姊妹还一心读书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开始耍弄刀枪剑戟了。
其实，当年李渊将圣旨与天子玺交到平阳公主手中的时候，她心中不是没有挣扎、犹豫过。
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听命于李渊。
甚至在柴绍对这一做法，提出明确反对意见的时候。
她为了不暴露此事，不惜亲手杀了柴绍。
将对方放置在了自己的棺椁之中。
然而早在当初程易横空出世之时，她便已经明了，大局早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如此想着，平阳公主又将目光落在了程易的身上。
“公主有何指教？”
对上平阳公主的视线，程易直接发问。
平阳公主怔了怔，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待到平阳公主被带下去时。
依旧被堵着嘴的柴哲威，眼泪、鼻涕早已经被糊了一脸。
“至于你……”
程易走到柴哲威面前，老神在在的点了点下巴。
柴哲威却被他这几个字，吓狠了。
“唔！唔唔唔！”
他想要争辩些什么，可到底还是被捂了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娘杀你阿爷，还算是有个原因，那你呢？”
“身为人子，不说为父伸冤，反而为虎作伥、心狠手辣。”
“真是枉为人子！”
程易这一句一句，像数记重锤般，砸得柴哲威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
李世民都已经答应的事情，程易却还不松口。
“陛下，”程易抬眸看向李世民：“此等狼心狗肺之辈，陛下当真要放过他？”
如果刚刚，柴哲威还只是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那现在，他就真的是心生绝望了。
“那依你看，柴哲威该如何料理？”
没了平阳公主在场，李世民自然也就不在乎这个养不熟的外甥了。
程易又点了点下巴，最终落下一句。
“流放吧。”
他这三个字落下，原以为自己能看到平安无事的柴哲威，顿时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向北流徙三千里，也算是告慰柴大将军的在天之灵了。”
程易淡淡道。
还当程易非得杀了柴哲威的李世民，这下也算是心下稍安。
既没有违反对平阳公主的承诺，又能对此子有所惩罚。
再没有比将他流放更合适处置了。
“也好。”
李世民最终一锤定音。
柴哲威自知辩驳无望，整个人彻底颓败倒地。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程易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来人。”
李世民话音方落，便有两名禁军进得殿了。
“将此人押入大理寺，三日后押往漠北。”
李世民淡淡道。
“遵旨！”
禁军拎起已经犹如行尸走肉般的柴哲威，很快离开了。
转眼间。
太极殿中，又只剩下了程易与李世民。
“真没想到，长姊为了完成父皇的遗命，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李世民眼眸低垂，发出两声苦笑。
程易轻叹两声，眼见李世民精神恹恹，便也再有多留。
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准备出宫回府了。
“程易。”
在程易临走前，李世民又将他叫住了。
“先帝圣旨和天子玺，就劳烦你去谯国公府走一趟了。”
程易回头看了眼李世民。
现在的李世民，整个人沉进了一片阴影之中。
程易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却也可以想见，一直将平阳公主当做为数不多可以信任之人的李世民，在得知对方竟背叛自己到如此地步。
该是怎样的心寒？
程易未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离宫后，程易便直接前往了谯国公府。
……
刚刚经历了巨变的谯国公府。
早没有了先前的安稳和平静，目之所及处，竟满是颓败之色。
在谯国公府门口停了片刻，程易直接走了进去。
眼下风波刚过。
除了满地的尸体外，谯国公府俨然已经空无一人了。
不止那些奴仆、杂役，就连府内不少的值钱物件，都被搜刮了个一干二净。
偌大一个谯国公府，此时只剩遍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