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如焚之下时间流速仿佛都没了意义,等到终于看见宫家那座铁艺大门时,宋梓汐甚至恍惚是不是快要天明了。
宋梓汐对司机道了谢后便冲了进去,谁知进门后却只见宫爵一人在沙发,心中一慌,下意识问了一句:“安安呢?”
宫爵脸色不大好看,盯着她看了半响:“在我怀里睡呢,你看不到吗?”语气隐隐有些不高兴。
方才小豆丁实在是困得狠了,但还是得了妈咪的话在愿意被宫爵抱紧卧室去,谁知道不管佣人怎么诱哄照顾小孩睡的都不安稳,直到宫爵把他抱出来在客厅等宋梓汐,小豆丁没继续翻来覆去了。
不知等了多久,孩子才迷迷糊糊睡着的。
顾不上他语气怎么样,宋梓汐直接看向他怀里,见儿子被与他衣服颜色相近的小毯子裹成了一团睡的正香才松了口气。
不是她疏忽看不见,而是她下意识的看向各个房间,压根没有想到他会抱着孩子,还让安安睡在他怀里。
宫爵这张脸这种气质,怎么也不像是会哄孩子的人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关心宫爵的时候,宋梓汐凑近他要把儿子接过来,没想到这人一侧身子,让她扑了个空。
宋梓汐心底骤然升起来一股子警惕:“宫总什么意思?”
“儿子睡得浅,别一倒手再醒了。”
说话间宫爵直接抱着儿子起身上楼,像是配合自己刚才那句话般压低声音道:“天也不早了,就在这儿睡吧。”
宋梓汐自然不愿,可男人怀中还抱着熟睡的儿子,她也不敢与人争执,只能一步跟一步的看着那人亲自将小豆丁抱进主卧,将他连着毯子一起放在了床上。
还给小孩掖了掖毯子角,轻手轻脚的样子明显看得出他对这孩子是真上了心。
宽敞的房间中间一张灰色大床,小小的人儿睡在床一侧,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许是在睡梦中还惦记着妈咪,没一会儿就翻了个身,显得有些不安稳的样子。
宋梓汐心生愧疚,走到床边坐下,见那边宫爵已经自觉地起身离开,莫名松了口气。
这位宫总虽然老想着跟她抢儿子,但到底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甚至有时候还蛮知道分寸的。
她今天迫不得已将儿子放在宫家这么久,心中早已满是警惕,如果那人再继续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的话她可能反而会起排斥心理,以后再不登门也未可知。
但就这么一退步给他们母子俩一处单独相处的时机,就让宋梓汐对他的观感好了不少。
尽日绷着的神经在暖黄色的小夜灯中放松下来,宋梓汐俯身在小豆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不想这孩子睡的不沉,被她一亲便醒了:“妈咪,你回来了。”
说完作势要爬起来,只是到底还是困,就算惊喜也冲不走软糯声音中带着的浓浓困意:“妈咪,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还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
宋梓汐心中歉疚,再者这么晚了也不想再折腾他,先前坚决离开的念头顿时被抛开:“今晚就在这儿睡,妈咪陪你。”
小豆丁睡的迷迷糊糊的脑子转不太过来弯,只当这是妈咪接受爸爸的第一步,自然自然开心。
好像儿子也不是很排斥宫爵啊……宋梓汐心中有些复杂,但也只得先压在一旁,拿开小孩一直揉眼睛的手哄着他继续睡。
有妈咪哄着,为爸妈操了一天的心也因为妈咪一句应承放了下来,小豆丁翻了个身,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把小夜灯的亮度调到最暗,宋梓汐起身轻手轻脚的掩上门,一转头两步走到楼梯口便能看客厅沙发上坐着的脸色不大好看的男人。
这么晚不睡,明显是等她有话说呢。
宋梓汐借着下楼的功夫在脑中斟酌了一番,这才提出要留下睡:“今晚我和安安要占用你的房间了——或者你家中还有客房吧,我和安安睡客房也可以。”
虽知道他不会让安安这会儿离开,但自己要留下来他应该会介意吧。
果不其然,宫爵眉头一皱脸色更难看了些,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跟宋梓汐想的有些差距:“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半夜十二点!你通常带安安也这么晚才回家?”
这几句话从看到小豆丁自己在家的时候就憋下了,这会儿宫爵恨不能指着人的鼻子好好撒一通气:“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你在外面工作安心么?万一安安遇到危险了呢?”
宋梓汐怎么也没想到会换来劈头盖脸的一顿批评,有些没回过神,下意识回答:“我通常下班就回家了,极少情况下在外面加班也会带着安安,他跟着我长到这么大了安不安全不是明摆着吗?”
前面还好,最后一句话却把宫爵气的不轻。
什么叫跟着她长到这么大是明摆着?活怎么不能活,那还有活的好和活的不好呢!
这小三十年的养气功夫碰上这个女人完全作废,宫爵直接将不悦表现在了脸上,黑着脸皱着眉:“你倒好意思说,安安顺利的活到现在是他命大!万一他自己在家的时候家里进贼了伤害安安,你哭都没地方哭去。万一安安自己在家时间长了得了自闭症,你又该怎么办?”
从宋梓汐惊愕的表情中不难看出,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不过短暂的惊愕后她怒极反笑:“好,我不称职,那你这个做爸爸的呢。安安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一副全是为了安安着想的样子,又怪我做的不周到,总比你什么都没做过要强吧?”
天知道她把安安独自放在家里自己出去打工时多担心安安,可担心有什么用,在国外那段日子她根本没有经济来源,想活下去只能把安安放在家里。
当她乐意下班回家看见儿子孤零零一个人?
宫爵从未体会过穷人的日子自然不会懂,只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宋梓汐:“安安是你生的,你带他不是应该的么,没有照顾好儿子还找借口,你是怎么当妈的?”
呵。
宋梓汐冷笑:“我一个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生不出孩子来,宫总觉得这责任是我一个人的?”
现在知道儿子是她生的了,她生她养大的儿子凭什么拱手相送给你们老宫家啊?
宫爵被自己的话堵的说不出话来,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好,我们先不说责任是谁的,我也知道你带他不容易,但再不容易也应该把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吧,你知道安安在等你时是多么不安么?”
中午请了朋友帮忙照顾他就不说什么了,但天知道他今晚陪着儿子等人的时候有多想直接将宋梓汐揪过来质问一番:“你半夜才回,如果他现在自己在家,得多害怕?”
这话是事实,宋梓汐也无法反驳。
想要赚钱给安安最好的物质生活,就必须要在某些事情上委屈他,否则就不止是“受委屈”那么简单了。
可即便这样,她也不想同安安分开。
“现实”这个武器直接给了宋梓汐重重一击,她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脸,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传出来:“不管怎么说,安安是我的全部,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你和安安相处下来应该知道他也离不开我。”
这倒是事实,宫爵一时无言。
客厅中一时沉寂下来,好一会儿才又听到宋梓汐的声音:“明天我会带安安走,以后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不安又愧疚,甚至有些不想让安安跟着自己受苦。可她也不能没有安安,必须在这个念头壮大起来之前将这条后路断了。
宫爵却不让步:“安安还小,他这几年一直跟着你所以粘你,以后与我相处的时间多了也会粘我。”
儿子还小,不能跟着她受苦,这人工作上都状况百出,还怎么带孩子?
宋梓汐抬头看着他,眼眶发红:“你说的对,我带着安安的确不能给他太好的生活,但我会让他快乐长大,你呢?以后娶妻子,她会善待安安吗?安安敏感,你能保证安安不受委屈吗?”
宫爵微愣。
虽说他现在全然不想娶妻之事,甚至安安都是这个目标达成之路上的一个筹码,但谁能断言未来呢?
若他以后真能遇上——退一步说,迫不得已要成家,那安安怎么办?
虽说那愣怔之色只在宫爵面上略闪了一下,但宋梓汐一直盯着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心中一时又是放松又是不满,倒翻覆成了一派复杂。
许是今天宫爵待安安的确太好了,就算一直存着这些疑问,她竟然还存着一丝奢望。
当然,如今这奢望只剩一层冷笑:“虽然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要带安安,但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把安安当成你的工具。”
宫爵的愣怔不语,让她彻底拔掉了心中的那一丝动摇。
一贯都占据主动的宫爵在“谈判桌”上头一次哑口无言,想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毕竟人有私心,底气就没那么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