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华时没说话，就那么幽幽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
大殿内格外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慌。
哪怕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头上的刀子迟迟不落下，这才是最大的煎熬。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终归是一刀，终归是死。
关键是这一刀卡在半道上，你觉得快要死了，可刀一直不落下来，给你无尽希望。
但你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对这个迟迟不落下来的刀子更加惶恐，更加不安。
原本的一腔孤勇被这种等待折磨，孤勇没了，只剩下惊恐后怕。
青冥觉得这是当暗卫以来最可怕的时候，远远比当初他一次又一次与人搏杀，性命相拼时要恐怖。
可明明从前那些血腥才是最可怕的，或许一剑过去，已经是身首异处。
现在却发现死亡不是最可怕的，等待死亡的时候才是最可怕。
那种恐惧随着时间的加长被放大，就好像溺水的人知道无路可逃，只能一点点由着水灌入肺腑，再一点点收割生命。
不管是挣扎，亦或者放弃，都没有出路，也无法摆脱窒息一点点带来的那种无尽痛苦。
不知不觉间，青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
额头上，鼻尖上已经布满了汗水，然后顺着脸颊滑落，汇聚在下颚上。
滴答！
滴答！
往下滑落。
他的掌心是湿的，也是冷的。
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如同一尊被冻主的冰雕。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青冥以为他会这么一直天荒地老地跪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玄色的袖袍忽然出现在他视线中，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跟前，一只手扣着他的手腕。
力度可以忽略不计，可他却觉得重如千金。
在他几乎跪趴在地上，额头脸颊碰到地面时，被皇上忽然拎了起来。
“青冥。”
傅华时静静地看着他。
青冥下意识要跪下去，但皇上依然扣着他的手腕，除非他挣脱皇上的手才能跪下去。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显然还有之前那心惊胆战的后遗症。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让姬桐进来吗？”
青冥点头：“知道。”
傅华时笑了一下：“说说看。”
青冥跟着给出答案：“姬统领对娘娘有怨。”
“恩，你呢？”傅华时问的非常自然。
青冥抿唇：“没有。”
傅华时挑眉：“恩？”
青冥恭恭敬敬解释：“青冥是暗卫，是死士，遵从皇上的命令行事，不会掺杂任何个人情感。”
傅华时松开扶着他的手，缓缓站直了身体。
“站着说话吧。”
“是！”
青冥这才跟着站直身体，不过依然保持着低垂着头的绝对恭敬姿态。
傅华时瞥了他一眼，清隽的脸上带着几分浅笑。
“你说的很对，朕之所以没让姬桐进来是因为他对阿毓恭敬不足，还因为朕对阿毓存有怨气。”
青冥纹丝不动，知道皇上不需要他附和什么。
果然，皇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是事关朕与阿离或者整个陈国，朕相信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性命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
“但朕今天想跟你说的是事关阿毓。”
傅华时忽然抬眸，宛如黑瞿石一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青冥，青冥的呼吸下意识放轻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