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离开后，傅华时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慢慢打开无心大师让了元方丈转给他和尧毓的那副画。
之前看画时，注意力都在画上的两个尧毓身上。
现在再看，傅华时的视线，几乎在打开画像后，第一时间落到了画像的最下面。
他记得在安国寺时，这幅画并没有完全打开。
这会儿铺平打开，画上的尧毓脚下是一片草地，而在草地的最右边，赫然盖着一枚鲜红的印章。
印章不大，上面的字迹非常清楚——南安阿寂。
南安阿寂！
傅华时的手，慢慢收紧，一点点握成了拳头。
南安，是谢寂和尧毓最初相识的地方。
阿寂，也是他告诉尧毓的名字。
从看到这幅画的瞬间，他就猜到了这幅画出自谢寂之手，毕竟画上女子的神态，眼角眉梢的灵气，那么自然，那么细致。
无心大师从大燕而来，不管是真的游山玩水刚好到瀚城，还是因为谢寂的吩咐跑这一趟，都是在给他传递一个消息。
哪怕他带走了阿毓，也只是暂时。
《桃夭》到底出自何处，他和谢寂心知肚明。
所谓梵音入梦，不过是个说辞。
最初看到《桃矢》时，是在阿毓练字的宣纸上。
谢寂那种冷酷偏执，得不到就毁掉的性子，会好心送一首《桃夭》给他和阿毓？
傅华时微微蹙眉，视线从南安阿寂四个字上，慢慢转到了前后判若两人，唯有双眸清澈如初的尧毓身上。
季兮安！
无心大师显然是为了解冰华所谓“异世之魂，不容于世”的谣言而来，而能预测到这个谣言的，除了冰华，还有她的同门师兄，大燕钦天监季兮安。
想到这里，傅华时不由轻轻笑起来。
谢寂！
若非预测到了尧毓会面临冰华的算计，又恰逢他准备册封阿毓为后，谢寂会送一首《桃夭》？
不过想到谢寂为了保住阿毓，捏着鼻子让无心大师用梵音入梦不远千里来瀚城的祝贺，傅华时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
——
数千里之外，大燕，明渊城。
含章殿中，谢临君坐在御案后，看着案桌上一张发黄的宣纸。
宣纸上的字迹惨不忍睹，完全可以用鸡爬来形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魏顺立在一旁，感受到殿中一点点沉冷下来的气息，很想往后退。
不过，他不敢动，生怕稍微一动，就让宣元帝注意到他。
自从贵妃薨逝后，宣元帝的性情变得更加喜怒不定。
稍不留神，就会触怒龙颜。
短短三月，养心殿上不知道被带下去三位进言选秀立后的御史大臣，含章殿中，除开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老人，新来的宫人跟割韭菜似的，来一茬，割一茬。
半个时辰前，有胆大包天的宫女居然借着送茶的名义，往宣元帝身上靠，眨眼的功夫就身首异处，没有约束好宫人，他也挨了二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