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似是在警告杨安泽,实际上却是在骂秦婉心。
顿时,女人脸上那种洋洋得意的表情消失了,温柔的面具被撕破,“陆明瑶,你骂谁呢?”
“教训晚辈罢了。”祁夫人的唇边浮现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转身离开前,深深看了一眼杨安泽,“你给我适可而止,若是灵灵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要你百倍奉还!”
闻言,男人脸上的神色一僵,只得低头,“您教训的是。”
祁夫人的神色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逐渐变得凝重。
一定要尽快找到灵灵的下落,决不能把主动权交到他们手里——
……
遥远的山村里,祁灵几天以来第一次踏出了于家的大门。
这两天她装作被打怕了的样子,于家人便放松了警惕。
今天一大早就将她叫起来,给了她一个背篓,“喏,和瑛子一块儿上山捡核桃去。”
祁灵自然是求之不得,终于有机会出门,也意味着终于有机会能找到离开的方法。
身旁的瑛子偷偷朝她眨眨眼,于是祁灵也顺从地将背篓背起。
虽然是空置的竹筐,可粗糙的麻绳还是将她的肩膀刺得生疼。
跟在瑛子身后,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到了一处小山坡。
“核桃树原来这样高么?”祁灵微微有些喘息,抬头吃惊道。
闻言,瑛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咯咯笑了起来,“是啊,姐姐没见过么?”
“没有,我不喜欢吃核桃,拨壳的时候容易把手戳破。”
两人正说着话,忽的听见树后头的高草内传来一声嗤笑。
“谁在那里?”祁灵被吓了一跳。
山上草木茂盛,参天的树木遮天蔽日,都有些阴森可怖的意味了。
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从草丛里又钻出几个女人来。
“别怕,你是新来的吧?”
“哪里还要问,听刚刚那话,只怕还是从城里来的呢。”
四五个女人挎着竹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说着,四五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姐姐是暂时住在我家的。”瑛子大声道。
“住在这里?只怕是住着住着,便要成了你的大嫂了,傻瑛子。”
一个脸型瘦长的女人笑着开口。
瑛子一愣,想要反驳,却被祁灵拉住了。
等那一行人走了之后,才道:“他们都是村里的媳妇?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些外头来的女人?”
闻言,瑛子一怔,旋即点了点头,“是,她们都来了村子里很久了。”
暗暗记下,两人便忙着捡核桃了。
一个上午,瑛子捡了满满一背篓,起身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晃,而从未干过重活的祁灵更是几乎起不了身。
“再给我一些吧。”见状,瑛子连忙要帮她分担。
祁灵摇摇头,只咬着牙站起了身。
回程的路上只觉得无比漫长,放下竹筐的时候才发现肩膀都被磨起了水泡。
“嘶——”
衣服布料和水泡摩擦出针扎一般的痛感,但祁灵愣是一声都没喊。
她现如今受的每一分苦楚他日都要让杨安泽也尝一尝。
男人大白天便喝的醉醺醺,见了只哼一声,“到底是娇生惯养!明天继续!”
祁灵只看自己的手,糙了不少,还疼的厉害。
她看了几眼,手握成拳,冷冷的看着院子里,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这算什么,再疼的,她都尝受过。
她话不多,可跟着出去这几天怎么的也和那群女人也渐渐熟络了些,她们总是会围着祁灵问外面的事情。
外面啊……和这里很不一样,丈夫要是打了妻子,是可以告他的,女人也可以工作,而不是要伺候一大家子,只是生育的工具……祁灵不能理解,她们既然这么渴望出去,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
话问了出来,几个人都沉默了。
“你以为我们不想离开吗?”其中一个女人苦笑了一声,“我走了孩子怎么办?况且……跑不掉的,我这条腿就是被抓回来的时候打断的。”
话说开了,七嘴八舌的声音就多起来了,她们的脸上多数带着怀念的声色。
“我来这里之前,还有一年就可以毕业了,现在……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我妈怎么样了,她都不知道我有孩子了。”
“我爸妈离婚了,我不见了估计也没有人来找我。”
“……”
她们对于丈夫和婆家的打骂也早就习以为常。
祁灵眼神微暗,眼神更冷了。
只一个年轻的那一个,每日见到她身上都添了新伤,也不怎么同其他人说话,脸上还有着倔强的深情。
这些人妥协了,她才不会!
她总有一天,会逃出这个破地方,还要报警,把这些丧尽天了的人全都抓起来!
祁灵望了望远处延绵不绝的青山。
朱家媳妇手上的活儿没停,只嗤笑一声,打断了她们的念想,“还想着出去,这一辈子咱们恐怕都得老死在这儿咯!”
身边年长的女人撞了一下她的手肘,“你别吓着人家。”
“我这话又不假,趁早打消了这些念头,好生过日子。也能省得挨那皮肉之苦——”朱家媳妇说着,有意无意瞥了一眼那满身是伤的小媳妇。
气氛低落下来,一时间没人再说话了。
祁灵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衣服,“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刚准备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角,她一愣,回头发现是那个不合群的小媳妇。
“你是不是想跑?带我一个。”小媳妇声音很轻,却极为坚定。
祁灵眨了眨眼,“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来当媳妇儿的,听点话,我家里人总会来接我的。”
小媳妇儿顿时很失望。
祁灵拍了拍她的肩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什么都别带,晚上来找我就好。”
逃跑这种事,她并不需要计划多少,只要能联系到妈妈,或者……或者,上官衍。
那她就再也不用回到这种破地方了。
她知道自己再等一段时间会更好,这样他们对自己的戒备之心会放下更多,但是她真的忍不住了,她厌恶那家里的打骂声,还有那个二傻子盯着她的眼神,像是恶犬盯住了一块肉骨头!
主屋的灯暗了,祁灵悄悄推开门,蹑手蹑脚到了村东头——没有导航,天知道她花了多长时间才分清楚哪里是东哪里是西。
在大槐树下张望了许久也不见小媳妇过来,祁灵心下着急起来,她要是再不来,自己就要先走了。
不能再等了,她要先走了。
忽的听见一声犬吠。
接着,竟是大半个村子的狗都狂吠起来。
祁灵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骤然瞪大了眼。
那小媳妇出现在了路的尽头,只是是被捆着,被身后的人推搡着踉跄前行。
一群人打着手电筒,骂声不断。
“贱人!还敢跑!?”闻讯赶来的于家夫妇气急败坏,上前便是一个耳光。
而祁灵却只是死死盯着人群当中的朱家媳妇,后者神情有些躲闪。
脸上的火辣辣的疼,于家的男人拿着藤条狠狠想要抽到她求饶。
但祁灵只是死死咬着牙,半晌才挤出一句,“是你——”
这话像是戳了朱家媳妇的痛脚一般,她声音尖锐地叫了起来,“还是我的错了?你们想跑自然得被惩罚,别以为别人一个个都是傻子!”
闭上眼,祁灵只觉得一阵晕眩。
多么可笑,明明也是受害者,如今却也成了帮凶,成了教条的忠实拥趸。
藤条如密集的雨点抽打在身上,虽不会皮开肉绽,却痛的几乎浑似过去。
正在祁灵即将昏过去的时候,忽的听见“刺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
伴随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周遭男女的冷声耻笑。
她蓦的瞪大了眼,只见小媳妇被绑在柱子上,身上的衣服被撕开,露出雪白的躯体。
“看见了?这就是逃跑的下场,你要是再跑,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