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说好好睡一觉，明天清醒了再聊，但许乐锦并没有真的睡着。
灯关了，房间安静了，也到半夜了，可她全然没有困意。
今天这一天所发生的，所知道的，对她来说冲击太大了。
许乐锦轻手轻脚下了床，又窝沙发去了。
萧清湛睁开眼睛，没有开灯，但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许乐锦转头看他，昏暗里隔着些许距离，四目相对。
这一刻的氛围很微妙，彼此都明白，有些事需要掰开来说，可是，谁先开口，怎么开口？
“什么事？”萧清湛还是开了口。
许乐锦心里有事，不仅仅是生气，以她的性格，她心里生气有火，怎么可能让你睡。
被骄纵惯了，心里憋不了火，她不发泄出来不会睡，更不会让惹她生气的罪魁祸首睡。
许乐锦现在却并没有吵他，而是自己悄无声息窝去沙发。
“我今天见到庞然了。”
许乐锦开了口，顿了几秒，又开口，“他觉得当年的事情，是你的错，你也这么觉得吗？”
庞然心里有怨，自然要怪。
那萧清湛呢？以他聪明理智的商人脑子，他也觉得是他自己错了还是庞然在无理取闹？
如果萧清湛的说辞跟庞然不同，她还是愿意信萧清湛的。
毕竟，她喜欢他，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毕竟，他对她那么好。
萧清湛没说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
好一会，他下了床，甚至在这样的时候，还是很贴心的给她拿了条毯子，然后一步步走到许乐锦面前，他蹲下，蹲在沙发角，将毯子给她盖上，然后目光灼灼看着许乐锦，目光灼灼之后，却又别开了目光，垂眸，眼神闪烁。
“我只能说那时候太年轻，并不是真的希望任何人去死，但是，事情的发展不由人。”
那时候在那个氛围里，在那个情绪里，可能也很年轻，不知道很多事情带来的后果是自己无法承担的，所以咄咄逼人，绝不示弱。
“这是回答？”许乐锦笑，笑得苦涩。
萧清湛这么多年了，习惯性顾左右而言的分析。
爱情是，当年的对错也是。
可许乐锦要的不过是一个纯粹的，干脆的回答。
你爱不爱我，以及你到底有没有错。
“是我的错”，萧清湛在沉默过后，倒是干脆了。
是他的错，他虽然从不说，但许乐锦在他身边的每一刻，不都是他承认自己做错，承认自己应该负责的证明吗？
他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弥补他当年的错误。
萧清湛知道错的，否则这么些年，他怎么会变得理智绅士，怎么会得体儒雅的解决所有事情。
他习惯性后退一步，习惯性给人喘息的机会。
所以他现在理性分析，凡事揉碎了讲究道理和前因后果。
因为他怕了，怕把人逼到绝境时别人的反击，他怕那把逼迫的双刃剑会伤到自己和身边人，所以他现在跟谁都谈笑风生，他信奉做人留一线。
他当年但凡知道留一线，有些悲剧本可以不必发生。
“所以……庞然的无理要求，你都愿意答应，是吧？”许乐锦内心苦涩，将脑袋蹭向沙发背。
“那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要求也无理？”许乐锦说这话的时候，抬手捂上了自己的脸。
这一刻的感觉，根本无法用任何的言语来形容。
她觉得她非要跟萧清湛在一起这个要求，比庞然要钱更无理更无耻得多了。
这种逼迫别人却还沾沾自喜，以为爱情降临的感觉，让她在此刻特别特别的难堪。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萧清湛开口，手微微抬起，轻握上许乐锦沙发边的脚踝。
不知道为什么，萧清湛的手明明是热的，许乐锦却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的凉飕飕，那股凉意直达到心脏里。
萧清湛必须承认，他都愿意给的初衷确实是因为愧疚。
许乐锦刚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愧疚感很浓烈，他愿意为了弥补许乐锦而给予她一切。
可是这么多年了，有些东西在习惯里会改变的。
许乐锦长大之后，他还是愿意什么都给她，但已经不完全是因为愧疚了，而是因为他已经习惯性的对她好，想要对她好。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我？”许乐锦失笑，这是一个问句，但又似乎并不是。
答案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自己问之前，心里已经认定了答案。
许乐锦垂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脚踝，苦涩着又加了一句，“我说的是爱，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知道什么是单纯的，剧烈的爱吗？就是做梦都会梦见你。”
许乐锦不仅怀疑萧清湛爱不爱她，她甚至怀疑萧清湛这样一个人，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或许就连当初跟沈慧的感情也不一定就是爱，毕竟，真的爱一个人，你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
很可怕，许乐锦之前作为那个得利者，不会去多想萧清湛突然放弃沈慧这件事多无耻多过分。
可跳出这个身份，萧清湛这般的薄情寡义，如果对的是自己呢？
“阿锦，爱情是最没有办法证明的，有时候证明了也无法让人相信，我只能说，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
没法证明，萧清湛完全没法证明任何的事情。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许乐锦的手里。
许乐锦要跟他在一起，那他就竭尽全力的对许乐锦好，可许乐锦会觉得，你看，你明明没有对我剧烈的心动过，都没有爱上的那个过程，你却对我这么好，不是愧疚是什么。
如果许乐锦不想跟他在一起，他也不能阻挡许乐锦的离开，他不可能强迫许乐锦分毫的，到那个时候，许乐锦也会怀疑，你看，你说爱我，却又像当初对沈慧一样，说放手就能放手。
而这一切，萧清湛都想过，早在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明白，许乐锦跟他走到最后，或者不走到最后，他都是错的那个人，可愿意为许乐锦承担这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