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婉婉陪笑道：“我跟秦团长请过假了，下午要去送送我考起大学的同学。”
向部长眉头皱得更紧：“你同学考起大学欣欣向荣，你也应该做自己欣欣向荣的事，马上就到建军节，省市军区包括港澳同胞都要来看。”
“你节目编得再好也有细节需要抠，真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完美无缺了？还要在这时候请假？”
“......您说的对，的确还有细节需要抠。”简婉婉叹口气，“我还是不去了，等着我跟珍珍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她转身要走，向部长叫住：“珍珍？哪个珍珍？”
“裴城的妹妹裴珍珍。”
向部长一脸“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打什么电话，还不快去送？”
“可是，我的节目做得并不是完美无缺......”
“世上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向部长的口水都快喷到简婉婉脸上了，“你还不走，是不是要我派车送你去？”
简婉婉骑上单车朝外奔。
裴珍珍要走的事并不是裴城告诉她的，而是郑海洋刚打电话跟她说的：“我知道，珍珍想见你一面，你能来就来，不能来就算了。”
骑出大门口，简婉婉一只脚踩到地上，正判断要从哪条路走近一点，突然冒出两个男人：“请问同志，后勤部怎么走？”
简婉婉吃了一惊。
两个男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三十左右，农村人打扮，头发乱蓬蓬，衣服脏兮兮，像逃难一样。
而且，两人脑袋上都有干涸的血块。
眼睛骨碌碌转，一看就心怀不轨。
简婉婉指了相反的方向：“你们朝那边走。”
两人谢过走了，简婉婉也骑上单车，按郑海洋说的地址找到地方，远远就看到大门上挂着大红横幅：“欢迎新同志加入红色大家庭”
有深绿的敞蓬大卡车开出，上面站着雄纠纠气昂昂的新同志，胸前都别着大红花。
两旁挥手送行的家属，个个欢天喜地的。
简婉婉想朝大门里走，被站得笔直的卫兵拦住：“对不起，家属一律只能在外面。”
简婉婉正着急，郑海洋跑来：“算你有点良心，快走吧，快轮到珍珍剪头发了，你要握着她的手好好安慰，别让她哭听见没有？”
“听见听见。”简婉婉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可卫兵还是不让进，“对不起，没有上级同意，同学也不能进。”
两人正急得团团转，郑海洋突然眼前一亮，叫简婉婉等着，他飞快跑到一个路过的军官面前：“张叔叔好。”
指指简婉婉，“这是我高中同学，本来也想考军校，可惜分数不够没被录取，就想来感受一下这光荣气氛弥补遗憾，您能不能跟卫兵说一声，让她进来我带她转转？”
“臭小子，不就想在同学面前得瑟？”
张叔叔笑骂着，走到卫兵面前说了几句话，卫兵立正敬礼：“是，政委！”
郑海洋笑：“谢谢张叔叔。”
简婉婉走进大门，也忙道：“谢谢您。”
“走吧。”郑海洋一招手，简婉婉跟着他快跑，很快来到一处大帐篷前，站着一群和裴珍珍一样年纪的女孩，有的已经穿上军装，英姿飒爽，胸前别着大红花，个个意气风发。
还没换上军装的女孩排着队，等着剪头发，也是人人期待，兴奋得像过大年。
简婉婉一眼就看到排队中的裴珍珍，面无表情，机械地随着队伍朝前走，如同一个异类。
“不要说是我叫你来的。”郑海洋要跑，被简婉婉一把抓住，还没等她问出话，他就道，“你放心，我和珍珍一个学校，以后我会照顾她的。”
简婉婉不觉笑起来，这才放手，走到裴珍珍身后，轻轻叫一声：“珍珍。”
“婉婉？”
好友回头看到她，双眼发亮，一把将她抱住。
两个好朋友紧紧相拥。
裴珍珍万分抱歉：“对不起婉婉，因为我的原因，我爸爸那样说你，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的。”简婉婉笑道，“都已经过去了。”
“可在我心里一直过不去。”裴珍珍抹眼泪，“还好今天能看到你，能跟你说声对不起。”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简婉婉嘴唇咧嚅。
要不要告诉珍珍，是她把她考影视学院的消息告诉裴向远，才让她梦想落空的？
“什么？”裴珍珍纳闷，“怎么会是你该说对不起？”
“裴同志！”
一个教官模样的人跑过来，“该你剪头发了。”
“是！”裴珍珍急忙朝那边跑，“婉婉你走吧。”说到后面声音哽咽了。
简婉婉顺着教官闪烁的眼神看过去，心一沉。
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已停靠了一辆高规格的军用吉普，有总教官模样的人小跑上前，对着车里的人立正行礼，汇报工作。
这是裴向远的专车。
她看不到车里的人，却能想像出裴向远威镇四方的样子，当然，其中一束威力，已刺穿空气射到她身上。
简婉婉无法控制地哆嗦了一下，但还是迈开腿，一步一步朝坐到凳子上的裴珍珍走去。
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她却感觉怎么都走不到头。
大蓬布“哗”地围到裴珍珍脖子上，教官一手拿剪刀，一手揪起女孩一条大辫子，毫不管女孩恐惧地闭上眼睛。
“等等！”简婉婉跑上前。
“婉婉！”好友睁开眼，从蓬布下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眼泪刷刷地流，“我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
“对不起珍珍，”简婉婉也控制不住眼泪，“是我，是我把你考电影学院的事告诉你爸妈的。”
“啊？”
好友看她的目光先是惊讶，然后是不可置信，最后双手从她手上撤走，抹一把眼泪，声音变沉：“教官，剪！”
直到随着大家跳上敞蓬车，裴珍珍都没再看她一眼。
那辆吉普车跟着敞蓬车走了，简婉婉还站在原地不停挥手，伤心、愧疚，不停掉眼泪。
“喂，我说你这人有没有耳朵？”郑海洋突然冒出来，咬牙切齿嚷嚷，“珍珍剪头发时，我让你一直抓着她的手安慰，你怎么拉一下就放下了？”
手伸到她脸上，“还有珍珍剪下的大辫子呢？拿给我！拿给我，唉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