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裴城将洗好的床单用力拧水，转头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不算晚。
算他预料准确，尽早回房间“手感”，今天可以睡个整觉了。
特护病房，
病床前，简婉婉坐在小凳子上，腰背挺直，手肘搭在前面的椅子上认真练字，不时抬头看输液瓶和老人的状况。
“奶奶，要不要我扶您去下厕所？”
老人点点头，简婉婉马上起身绕到病床另一边，掀开被子扶起老人，先给她披上外衣，然后蹲下身给她穿鞋，就听老人叹口气：“城城，你怎么又来了？”
简婉婉一转头。
高大男人站在门口，遮住光，也让光在他周身镶了道金边，深邃眉眼看着她，若有所思，轻扬一下手里保温桶：“保姆做了牛肉，我送来给您补充营养。”
老人在简婉婉搀扶下慢慢下床：“我这牙吃什么牛肉？你拿回去吧。”
裴城“嗯”了一声，见简婉婉一手扶老人，另一手要去拿挂吊瓶的杆子，忙几步跨过去，一手在床头柜上放下保温桶，另一手已拿起吊瓶。
简婉婉小声提醒：“要拿着杆。”
裴城有些不耐烦：“你只管扶着奶奶走就行了，我拿吊瓶跟着。”他这身高还要什么杆？
裴奶奶轻嗔孙子：“听囡囡的，要拿着杆，等我进厕所难道还能要你跟着？”
裴城拿起杆，到厕所门口交给简婉婉。
不一会出来，老人躺上床，睨着孙子：“我怎么看你很不高兴的样子？谁惹到你了？”
裴城看向简婉婉：“我记得我吩咐过你，不要让奶奶费心。”
别说简婉婉吓一跳，连裴奶奶都下意识按住床铺：“她没让我费心。”
莫非刚才趁她上厕所，孙子翻到床铺下的笔记本了？
“怎么没有？”裴城拿起一边椅子上的信笺纸，“她临摹的字绝对是您写的。”
裴奶奶松口气：“城城，你已经不准我看书，连几个字都不让我写，你想憋死奶奶啊？”
“不是我想憋您，而是我怕有些人以这个为突破口，让您教她更多。”
简婉婉嘴微张，裴奶奶脱口问：“怎么这样说？”
裴城走到一边桌前，拿起上面摊开的一个本子，转过来问简婉婉：“这是不是你的？”
是她的假期数学作业本，简婉婉只能点头：“对不起。”
她翻开的这页上有老人写的一道公式。
裴奶奶明白过来笑叹：“你也看到了，囡囡对奶奶很尽心，我就是随便指点她一下，费不了什么心？”
“奶奶您这样躺着舒服。”裴城给老子掖被角，仿佛是随口，“尽不尽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没礼貌。”
“囡囡最有礼貌了，医生和护士都夸呢。”老人好奇，“你又是从哪里看出她没礼貌的？”
简婉婉也歪着脑袋等下文。
别的她不敢说，但讲礼貌这点她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
“我进来这半天，她叫过我吗？不管怎么说，我是裴珍珍的哥，也算是她长辈吧？”
简婉婉无语。
她的确没叫他，而且是刻意回避。
照像那次叫他是被逼迫，她心里存着气，现在有奶奶撑腰，不信他还敢那样。
结果......
“好像也是。”裴奶奶失笑，“囡囡快叫裴大哥，多叫几声。”
简婉婉只得叫：“裴大哥，裴大哥。”
“囡囡记好了，以后见面都要这样叫他。”
“是。”简婉婉只有点头的份，心里又不免吐槽：我没礼貌，你有礼貌，我叫你两声，你理都不理又算怎么回事？
但尴尬难为情的只有她：“奶奶，我看牛肉炖得很烂，我去跺碎了煮在粥里给您吃，的确是很营养的。”
为今之计，只有尽量不要和某人同处一个空间了。
裴奶奶：“好。”
裴城：“你给我过来。”
又怎么了？就见某人拿起椅子上的信笺纸，走到立柜前放下，翻开一页写起来：“要练字我写给你临摹，不准再烦我奶奶。”
“知道了，谢谢。”简婉婉还能说什么？又赶快补充，“裴大哥。”
裴奶奶一脸骄傲：“城城的字是我教的，但他青出于蓝胜于蓝，不信你去看看？”
简婉婉只能过去看一眼：“是的，写得太好了。
男人抬头扫她一眼，仿佛在说：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这话说得言不由衷！
简婉婉急忙低下头。
她言不由衷并非针对某人的书法。
前世她就知道他的字写得好，不少人求他墨宝呢，包括沈玉梅，翻开一本书的扉页非要塞到她眼前：“瞧，这是哥哥给我写的！”
而她不过是请他给岳家写一幅春联，他说没时间，现在又是哪来的时间教她练字？而且写的就是沈玉梅硬要她看的那个：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再吐槽也只能等他写完：“我现在可以去跺牛肉了吗？裴大哥。”
男人眼皮都不抬一下：“数学哪题不懂？现在问我。”
有完没完？
裴奶奶赞同：“囡囡快问，你裴大哥数学比书法还好，这点遗传了他爸爸，在家珍珍凡有不懂的都问你裴大哥，说他讲题思路比她爸爸讲得还清晰。”
她已经跟老人说了，她和裴珍珍是同学。
“城城，地理英语就由我辅导，你要好好辅导她的政治，我还以为我对那个够一窍不通了，结果她比我还不通。”
简婉婉弱弱抗议：“奶奶别，裴大哥还要上班，哪能辅导我这么多？政治不用辅导，那个再怎么辅导我也不懂。”
裴城笑：“奶奶，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想以此做为突破口越界，然后好跑去滇省跟您的学生挖东西，多大点事，我一并辅导了。”
裴奶奶又恨又爱，拿手指着：“你个坏小子，谁都管不了你，就该找个媳妇好好管着你！你全部辅导没问题，可你哪来的时间？快去上班吧，老请假不好。”
裴城又带上那种撒娇语气，是简婉婉前辈子从未听过的：“奶奶，孙子从上班就没请过假，现在请几天假能有什么问题？”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声音：“裴奶奶，我们来看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