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圣人傀儡？前辈的意思是？”
闻言，江流的目光顿时向下，落在了那海底。
那里，躺着一位圣人，听帝俊的话中意思，莫非是说……
帝俊倒是没有与江流多做解释。
有些事情，说出来不如做出来。
片刻后，帝俊便向着海底招了招手。
那海底淤泥之中，躺着的真武大帝顿时向上飞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天地仿佛焕然一新，四周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躁动了起来，尤其是愈加接近真武大帝的地方，那处空间都似有了扭曲模糊的感觉。
天地元气在颤抖，全是因为一位圣人的尸体……
江流的心中微动，对于神圣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神圣为何为神圣，若说只是单纯的法力强大那就能够成圣，碾压诸天，屹立于众生之上的话，那便是小看了神圣。
神圣之所以与众不同，圣人之下皆为蝼蚁，是因为层次的不同，而非单纯的法力强弱。
其本身就具备着一些玄妙，这也就是神圣能够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根本。
以江流的如今的实力，他若是用出真龙三变，在这玄仙的境界就能够触摸到大罗金仙的层次，何其恐怖，体内法力之强，骇人听闻。
可江流观此一战后，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些神圣与仙道的不同之处。
那根本就不是法力强弱的原因。
这么一想也对，毕竟，真龙九变之法，曾为荒古时期的真龙一族秘法，这世上的强大与否，若是全凭着法力来判断，那同境界中，真龙一族早就无敌于世了。
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神圣的境界，还有着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玄妙。
江流隐隐有些感悟，若有所思之时，身旁的帝俊看了他一眼，面露欣慰之色。
越是如此，帝俊才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值得。
我妖族能否再回三界，兴许就全看身边的他了。
一念至此，帝俊抬手轻点自己的眉心。
那眉心处顿时飞出来了一滴鲜艳欲滴的鲜血。
东皇洺莘见状，妙眸大眼陡然大睁，震惊道：“大伯，你，你怎么逼出了自己的本源精血。”
何谓本源精血，在场众人都听得明白，那是一个生灵最为本源的基础。
这本源精血如果离开了身体，对于生灵而言，就如剥脱了他的本源，元气大伤，只怕会落下个永生无法痊愈的伤势。
帝俊却摇首笑了笑，道：“无妨，我这身躯的本源其实早就被打散了，眼下能够再入妖圣境界，还是全凭着江流小友的帮助。”
“不然的话，我这一具残躯，此生再无入圣的可能性。”
“不如趁着现在，能做些什么，就赶紧做些什么。”
说着话，帝俊向前踏出去了几步。
在江流等人的注视下，帝俊伸手将自己的一滴本源精血打进了已经飞来悬停在不远处的真武大帝尸身上。
那一瞬间，江流有种感觉，视线中的真武大帝再次重新焕发了生机，若非是还闭着眼睛，他已然与生人无异。
“这……”
江流的眉头微蹙，看向了帝俊。
眼中的这位老人同样有了变化，先前，他即便是衣衫染血，看起来受伤不轻，但那身上的气机极为浓郁，尤其是再入妖圣境界后，体内的生机冉冉升起，生机勃发，宛若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水。
此时此刻，却是大变了模样，那真武大帝的身上重新焕发了生机，然而帝俊的身上立刻就涌起了腐朽枯败之意。
同时，他的境界再次跌落至准圣，身形摇摇欲坠，那染血的白衫上鲜血再次涌出。
见状，东皇洺莘的面色骤变，下意识的就想要冲过去扶住帝俊。
然而帝俊却向着她摆了摆手。
然后帝俊看向了江流，含笑道：“小友切记，这个圣人傀儡并非真正的圣人，即便是有我之血，也只能够发挥出来准圣的实力，比拼法力的话，在我之血未耗干之时，此傀儡圣人之下无敌手。”
“前辈……”
江流的眉头大皱。
他现在是终于明白了，这圣人傀儡是什么，但这个代价显然是江流所不愿意看到的。
江流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可以对外人残酷无比，极尽所能的捞到好处，但对自己人，绝对是非常舍得。
而帝俊，这位在真武大帝来袭时，出手相助的妖圣，早已被江流视为了自己人。
既然如此，江流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帝俊为了造出来一具圣人傀儡，而做出此等换命的举动。
帝俊好似是知道江流要说些什么，他含笑向着江流摇了摇头，道：“无妨，我只不过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小友应该能够看得出来，我有隐疾在身，实不相瞒，今日若非是小友让我再入妖圣境界，不出一年，或许半年的时间内，我这身子就要支撑不住了。”
“入了妖圣境界也只是暂时的，本源受损，终究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如此，与其等着境界再降，迎来死亡，不如在我还能够做些事情的时候，多做一点。”帝俊说道。
江流闻言，欲言又止。
因为他知道帝俊说的没错，事实就是如此。
江流身边的东皇洺莘已经愣怔当场，那对漂亮的妙眸大眼中，不知不觉弥漫起了水雾。
大颗的眼泪自两颊滑落，宛若是那世间最为纯净的珍珠般。
这些事情，东皇洺莘都不知道，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
犹记得，小时候她就总是抓着大伯的白胡子，一个劲的拿他跟爹爹比对，说着大伯好老呦，没有爹爹好看。
那时候，大伯就笑笑，那时候，大伯眼中的眼神除了浓浓的宠溺之外，还有着许多的复杂，是东皇洺莘看不懂的。
一直到了现在，东皇洺莘都才是刚刚明白。
她还记得，真武大帝出现后，自己的大伯来了。
那时，大伯看向她的眼神就很复杂。
小时候不懂，长大了还是不懂，直到最后的时刻才能明悟。
一时间，一股钻心的疼痛自心底里蔓延而出，东皇洺莘双手紧紧地揪住了衣角。
没错，直至今日，孩子明白了。
那长大的孩子终于在这一天懂得了这种眼神的含义。
宠溺中，带着无微不至的关怀，宠溺中，有着太多太多无法诉说的情愫。
一直以来，帝俊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
他不想死，但即便是妖圣也无法阻止死亡的来临。
因此，至始至终，他的眼神中都包含着不舍。
兴许帝俊可以为了妖族，为了很多的理由，而放弃这条生命，即便是在东皇太一的面前，他也能够释怀。
那是因为帝俊很清楚，自己的弟弟没有他能行，可小小的洺莘没有他，还能行嘛？
这世间终究是还存在着一位让他极其不舍的小人儿。
帝俊看了眼哭成了泪人儿的东皇洺莘，然后目光落在了江流的身上。
“小友，我妖族永远是你的后盾。”说着话，老人脸上的笑容愈加浓郁，轻声柔和道：“还有，替我照顾好洺莘。”
“大伯！”
终于，东皇洺莘忍不住了，向着帝俊扑去。
江流的脸色极其认真，斩钉截铁道：“你我之缘，轮回亦难消，此生必然寻到前辈的轮回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