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自幼失去生母,和母亲关系也并不好,这些年来儿子在外地任官,对她关心甚少,兴许是让她一时行差踏错,走了这种歪门邪道,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处置,送她外祖母那里,让她好好学学规矩去。”
庶女们都一惊,觉得这次孟太师是真的动气了。孟俞烟的外祖一家在湘南,送过去那没有一两年断是回不来的。
“儿子觉得这样略有不妥,妹妹也到了议亲的时候,这一来二去只会耽搁了妹妹。不如先上门同……同郡主道歉,咱们家再赔些东西过去,以表歉意。随后将妹妹禁足,请了外放的宫中嬷嬷来好好教她行事礼仪,过几日再让她去白马寺吃斋念佛如此度过几日,也好赎罪。”
孟太师刚刚那是一时气话,现在被孟嘉树说了说,也就顺着台阶下去:“这样也好,让她好好学学规矩,将来去了夫家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坏事,坏了咱们府上的名声。那就这么办吧。找嬷嬷的事就由你来负责。”
孟夫人福身,接下了这种事。
孟太师也状似累极,让大家都退下了。
丫鬟们忙扶着孟俞烟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女儿在出阁前都应该和母亲一起住,就像孟夫人生的两个女儿,一个住在西跨院,一个住在东跨院。因为孟俞烟生母早亡,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生母生前所住的院落里面,平常也甚少和几个姐妹往来。
一是看不上,而是不喜欢那些庶女和嫡女的做派。
孟夫人经过这件事,也为孟俞烟请了嬷嬷,让几个姐妹多同她往来,别让她长偏了。
她这般做,也算是不给人留下把柄。
孟嘉树送了些修复的药过去,次日再去看自己这个妹妹。
孟俞烟休息过一夜,总算是醒来了。刚醒来就听闻自己差点被送到湘南,是孟嘉树为她解围。
说曹操曹操到,孟嘉树这就来了。
孟俞烟忙收拾妥当,在丫鬟的搀扶下去了前厅。
孟嘉树正负手而立,看着院子中的布置。
这里的布置跟小时候他在母亲身边的看到的景致别无两样。
见孟俞烟出来,他先是关心了孟俞烟的身体,紧接着进入正题:“哥哥这些年一直都在外任官,没什么时间见你,更没什么时间关心你的成长,你与那敦和郡主有何积怨?要这般坏人姻缘。”
孟俞烟愣了愣,泫然欲泣:“哥哥,我们是一母同胞,这家中我只相信你,只有我们才是最亲的人。我也不愿意骗你,你也知道的,爹爹那种性子的人,在娘亲还活着的时候,就抬了不少妾侍进来,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我在这偌大的府中,一没有娘亲护佑,二没有兄长撑腰。”
“我是嫡长女,却也能被那些仗着自己母亲受宠的女儿言语嘲讽,肆意羞辱。这事放到别人家,谁不道一声荒谬!”
孟嘉树自然知道这些年孟俞烟的难处,也不由得劝她:“这些年我忙于政绩,确实没什么时间照顾你,也确实忽略了你的成长。”
“不,我从来都没有怨怼过哥哥。我知道,哥哥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也是一时糊涂,被妒意冲昏了头脑,这才做下如此错事。我打小就自持身份,样样要强,样样我都要做到最好,我努力读书,男子读的书我也从没有落下过,我努力练字,能够从日出写到日落。为的有一天就是能得到父亲的赞许。一眼,哪怕是一眼都好。”
“可是上天就是如此不公平。有的人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我努力都得不到的一切。家世,美貌,父母的宠爱,得体的婚事。不用想我今日怎么打扮才能好看,因为她不论怎么打扮都好看。不用想我能惹谁不能惹谁,身份从出生就出于我望尘莫及的位置。婚事?就算她再艳俗,再一无所长,想要和她结亲的人也是成百上千的,她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坐在家里,精挑细选未来的夫婿。她只需要坐在家里享受父母的宠爱,不用担心妾侍恃宠而骄,不用担心姐妹失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结果到头来,人们都要夸她一句善良。她为什么善良?还不是因为她的家世足够让她这么善良。我若是有那样的条件,我只会做得比她更好!她凭什么,凭什么啊!”
孟嘉树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愣在原地。
他离开京城好些年,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居然在嫉妒盛采薇,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居然有这么扭曲的一面。
“可是,那本就是上天给她的啊……”孟嘉树痛心疾首。
“是,那我总要给她一些不痛快吧。她凭什么过的那么顺风顺水。无脑子的东西罢了,我便是下计害她,凭她能知道这事儿是我做的吗?还不是靠着别人才知道的!就这,就这她还敢觊觎哥哥,真是可笑……”孟俞烟的声音慢慢的消了下去。
她看到孟嘉树满眼失望,不忍心再说下去。
“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一时行差踏错,误入歧途,却没想到你的执念已然如此深重。是,这世界上没有完全公平,完全正义的两方。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有没有想过也使更多的人所嫉妒的对象。我此次回京述职,一路北上,遇到不少饥荒难民,难以果腹,他们何尝不在羡慕你。对于这个世界你能做什么?你能改变他吗?人生下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
“有些人出生就是皇亲贵胄。有些人出生却连饭都吃不起。你只能去适应它。家世不是你的全部,你难不成一辈子都活在孟家吗?离开孟家之后,你还有自己的生活需要过,孟家的腌臜事会缠着你一辈子吗?你若是以‘不公平’作为行事标准,只会让自己钻到牛角尖里面,愤世嫉俗,一辈子不得解脱,只会觉得这世道上的每一处都充满了不公平。”
“就好比你看见路边的乞丐无人施舍,又看到乞丐旁边站着一个侃侃而谈的才子。你换一个角度去看,或许那个乞丐的前半生将甘甜尝尽,遇苦若历。又或者那个成功的才子,于穷乡僻壤越了龙门,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