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眼睛隐约有些酸涩,端起茶别开了眼,不看这一幕。
其实谁能活到两百岁呢?大格格这样的,已经算是长寿了,说出来只是小孩子接受不了人的生老病死,全是些安慰小孩子的话罢了。
盛家一行人安顿完今日的事情之后,陪着大格格用完饭,便离开了。
大格格身边的嬷嬷伺候大格格卸掉头饰,伺候她净面,用了燕窝,细细用藤条刷干净牙,扶着老人家在床上躺下。
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大格格叫住了嬷嬷。
嬷嬷从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了宫里头,辗转了很多地方,最后被大格格救下,忠心耿耿地跟在大格格身边,一生未嫁,伺候了大格格一辈子。
可以说嬷嬷是除了大格格的生母以外,最了解大格格的一个人了。
她见大格格蹙着眉,叹了口气,劝道:“格格,您年纪大了,心上少装些事情,免得到时候生些心病,平白拖累了身体。”
大格格翻了个身,沉默了很久。
就在嬷嬷以为大格格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大格格望着帐上织的朦朦胧胧的软烟罗,开口,道:“这么快,我就六十了。”
是啊,这么快大格格就六十了。就连嬷嬷也有快五十岁了。
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嬷嬷也沉默了。这些年她一直跟在大格格身边,时间一晃而过,宛若白驹过隙,她却见证了大格格这波澜壮阔的一生。
其间大格格强势过,妥协过,沉浸在悲痛过,最后也释然过,有很多曾经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人,现在已经化作皇城脚下一抔黄土,兴许早就已经转世了。
距离额驸不在格格身边,也有三十年左右了。
她将大格格的被子为大格格掖好,站在大格格床前,伫立了许久。
月色渐渐爬上床沿,夜已经很深了。
“今日郡主说您能活到二百岁,您怎么样,也要为了郡主的这句话活下去。反正这些年咱们都熬过来了,额驸如果还在,一定希望您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是啊。”大格格听到嬷嬷说的话,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包含了多少的辛酸,多少的无奈,多少的无能为力。
眼泪顺着浑浊的眼,落到床单上,留下氤氲的痕迹。
“我还有孙子,孙女,儿子也好,儿媳也好,都陪在我身边。”
“更何况,我到现在还没有为额驸报仇。”
这句话的声音说的很小很小,但是嬷嬷还是听到了。
额驸死后,大格格悲痛欲绝,这些年一直撑着她的,恐怕就是报仇这件事了。
这一支撑,就是三十年。
“会的。”嬷嬷道,“我们会成功的。”
“宝儿,你好好看一下这张纸上面,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宾客,你可以自己填补一些。若是没有什么落下的人,就将单子交给你父亲。”徐氏将笔搁在笔架上,拿起纸吹了吹,递给盛采薇,“不过你父亲官场上倒是没有多少合得来的人,你可以晚些再将单子给他。还有这次送出去的请柬,上面的字便由你来写吧,往年都是娘亲写的,今年你试着写写。”
盛敏学连忙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徐氏一个眼角余光看到自己,让自己也帮着盛采薇写。
倒不是他不愿意写,而是他那狗刨一样的字,实在是惨不忍睹,送出去多丢他们盛家人的脸,若是一些苦力,他当然二话不说就会帮盛采薇分担。
“好。”盛采薇瞧见盛敏学就差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模样,低笑出声,接过徐氏递过来的宣纸,细细地从头开始看起来。另一只手拿了笔,开始清点人数,“生辰八字不好的不能要,有过丑闻的不能要,属性相克的不能要,祖母属兔,那么属虎的,和属蛇的也不能要。”
这些人徐氏已经筛选过了一遍,第一遍先是圈定一个大致范围,然后在这个范围之内,选择和盛家交好的,还有一些朝堂上面利益相关不得不请来的,比如说聂明远一家,还有孟望舒一家,即便和盛家人合不来,但是朝堂之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是要请一请给个面子。
而大概率他们也回来,一方面是为了结交权贵,扩展人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固伦大格格面前刷刷存在感。
固伦大格格怎么说都是当朝皇帝的恩人,陛下最器重的宗室子女便是固伦大格格,固伦大格格说出的话在皇帝面前占得分量也是不容小觑的,他们就算再瞧不上盛家,也是不能下了大格格面子的。
“还有还有,五行相冲的也不能要。”盛敏学听着盛采薇的话又补充了一句。
那边徐氏已经拿起了一本册子,看盛采薇整理出来的菜肴和物品:“蛤蜊要新鲜的,拿着冰好好存着,到时候快马加鞭的送过来,不然不新鲜了,怪影响口感的。”
盛柯附和道:“夫人说的对,蟹肉也要用最好的,还有茶,茶咱们也要用最好的,没有我就去陛下那里要。”
盛柯这个人向来厚脸皮,皇帝喜欢喝茶,各地进贡了不少好茶给皇帝,盛柯每次都去死乞白赖地讨要一大堆,蹭些好茶好水回来,总是整的皇帝哭笑不得。
就连盛采薇做点心用的雨前龙井也是去皇帝面前讨的,皇帝也倒是很大方,每次盛柯就算是不开口,他也会给盛柯备好送来。
“要,怎么不要?”徐氏在茶叶后面标注了一个十二两,“他要好名声,我们就要将好处实实在在地攥在手里。像母亲寿宴这么大的事情,咱们要是不去宫里头问他要点什么,他没准儿还不高兴呢。”
“十二两?”盛敏学闻言探头过去在纸上瞟了一眼,看到徐氏还真写了个十二两,“母亲,你要这么多茶叶做什么,拿回来煮茶叶蛋吗?”
“我没要他一斤就算好的。”徐氏翻了翻单子,看到水果那一栏,拿着笔添了些字,道“现在正是贡柑下来的季节,德庆那边刚刚送过来一大批贡柑,若是有多的,你也问皇上要些。”
盛敏学咂咂舌,道:“母亲你还真是不客气。”
这玩意儿好多妃子想吃都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