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霏霏姿态优雅地在我对面坐下来,白花花的小腿在我眼前晃了两晃,交叠在一起,“我在这里工作啊!”她笑容可掬地朝自己的一身行头看了看,好像配上了鞍的就一定是马一样。
在X行工作了不起?我无所谓地抖了抖腿,“哦,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刚巧和照阳在一起工作。”她说。
看来上次吵架的效果还是不怎么行,又挑衅来了。
我心里气的那个直翻白眼,这散不掉的冤魂,你和孙照阳是个什么关系,撕都撕不开?
“是吗?”我一脸的惊喜,“那你帮我介绍一下这个楼盘它该怎么投资啊?”顺手将手上的杂志推到茶几上,指着上面一家刚开盘的小区,“还劳烦您帮忙介绍介绍?”
靳霏霏噎到似的瞪了眼我手中的杂志,维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对不起,这家开发公司暂时还没有和我们有合作。不过我建议房子还是要买的,不管是投资也好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也好,买在自己名下,总不会有错。”
她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但我怎么听出嘲讽的意思来了啊?我嫁不出去?我嫁出去也会离婚?
“那如果我手上只有十万,就想要买个一百五万的房子,你帮我看看,得怎样理财,才能完成这个梦想啊?”我怄着一腔的老气,偏头装作诚恳。
“这个梦想……”靳霏霏有点苦恼了。
“这个梦想很好实现啊!”
我转头,孙照阳这孩子怎么这会就出现了?我还没好好战斗呢!
他一身的西装笔挺职业装,走到我跟前弯下腰,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笑意,“譬如嫁个有钱人。”
靳霏霏捂着嘴偷着乐去了。
我仇恨地看着孙照阳,这孙子是找死吧!
“你是专门来等我的?”他问。
“没有,我是来咨询投资理财的。”我抛给他个卫生球。
“任何投资产品,都比不上投资一个老公。”他笑的那叫一个荡漾,全然没管一边的靳霏霏已经由偷乐转变成了惊讶。
我站起来,“你下班了?”
“对!”他这才顺便朝靳霏霏看了一眼,貌似权当是同事见面的神色。可是我怎么觉得靳霏霏的眼神立马变得很是迷人和得意呢?
“你下你的班吧,我咨询的事情!”我赌气道。
“那我来吧,你问我好了。”他朝靳霏霏看了一眼。
这是他们的职场,靳霏霏终于可以将我这个明显没有服务价值的烫手“客户”给甩掉了,满眼都是感激加上崇拜之情地看着孙照阳。估计是又想到我与孙照阳的关系,顺便还带了一丝不甘来,犹豫了那么一两秒钟才离开。
孙照阳拉着我的手坐回沙发上。
“怎么,你们都是这么谈客户的?”我瞪着他的手,“小心老娘吼一声耍流萌!”
孙照阳很是不甘地将手拿开了,语气里有一股子的恶狠狠,“等我把事情安排好,我要你吼什么都不顶用!”
“安排好什么?!”这小子是在威胁我么?
“不告诉你!”
……
临下班前还要去总台签个什么字,我怄着一腔老火先到外面等孙照阳。前脚刚走出大门,就看见迎面走过来的祝睿言。
我的脑袋空白了那么几秒,才想起将后脚给挪出来。
“珂珂?”他貌似有些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还有些惭愧。与祝睿言分开这么些年,我第一次发现我在他面前会出现这样的情绪来。为什么我会觉得惭愧呢?是因为我和孙照阳在一起了?
我们早已经分手了,我与孙照阳在一起,并不是背叛他。这样的心情,也许是这些年来我的心里还是一直觉得,我与他没有分开。
孙照阳还是这样闯进来了,他让我几乎忘记了祝睿言。
是啊,我现在是和孙照阳在一起。眼前这个人,他是祝睿言,不是我从前的那个老猪。
我回过神,朝他笑了笑,“是啊,这么巧。”
这么巧你你也Y城,这么巧三年后我好像总是能遇上你。
他看了看我身后,“你是来这里……”突然话停住了。我转身,看见身后的孙照阳。
孙照阳脸上还残存着方才拿我开涮的神采,语气却明显的疏离起来,“她是来等我下班的。”
是,我是等你下班的,可你……好吧,这是事实。
祝睿言愣了下,客气地笑了笑,“哦。”
多年不见话沧桑,我第一次发现,祝睿言的笑容可以带动皱纹,我们其实真的,都已经不再年轻了。
孙照阳走过来挽着我,很自然地做出了一个我们先走你自便的姿态来。我朝祝睿言笑笑,跟着孙照阳走了。
连我自己都知道,刚才的笑容有多干涩。
我和祝睿言,我们之间,貌似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我们早就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了。
长毛的烦恼好像很多,但我与祝睿言之间,好像怎么也说不清什么烦恼,也许我们本来就是一种烦恼,这烦恼是我们从前的那段戛然而止,这烦恼日久弥新。
我从这堆分析中走出来,孙照阳已经将我带到了农贸市场。“想好晚上吃什么了吗?”他问。
“这农贸市场好近啊!”我答非所问。
“是啊,还有我上班的地方,以后和你一起散散步就可以到了。”
以后,和你,一起。
我的心像是落在了棉花糖上,软软的,甜甜的。“你自己一个人不好了吗,带上我浪费时间!”
“那也行。”他拉着我的手,“点菜时间,说吧想吃啥?”
“蘑菇炖小鸡,盐焗大虾……可是我不会做!”我悲催地看了他一眼。
“走吧!”他拉上我就朝里面走,“我会!”
有时候,你真难想象自己有这样的时候,轻松,开心,美好。可它就很实在的在眼前,在当下。
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啊?
孙照阳西装笔挺地站在活禽处的鸡笼前,“那只,对,就是那只!”
我躲在他身后,“你你你,你会杀鸡?!”
“你不会吗?”他转脸问我。
啊??不会啊!
“啊啊啊……你不会把这个带回家去杀吧?啊啊啊……”我躲着脚直朝他身后躲。
“看样子你连鸡都没买过。”孙照阳竟然还在那笑,“喏!人家给杀好了。”
他将手上的塑料袋提给我看,里面是一只已经被脱毛的干干净净的,死了的鸡。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只鸡,转眼就成这样了啊!艾玛杀鸡的那位大哥,你这速度也太吓人了!
“没买过怎么样啊?犯法吗?”我嫌弃地躲开那只鸡,站到孙照阳另一边。
“我还以为莫珂珂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杀鸡!”孙照阳矮到我耳边,“不过这样的莫珂珂我也喜欢!”
鸡,你皮上的疙瘩都掉到我身上了吧?!
我第一次觉得买菜是件比做饭还要困难的事情。孙照阳一手拎着鸡,一手拎着一袋活蹦乱跳的虾,走在我旁边,真让我有种想要自杀的冲动。人为什么要吃鸡鸭鱼肉这些活生生活蹦乱跳的东西呢?像我手上拎着的蘑菇青菜什么的不是也不错吗?可是可是貌似我也不想当一个素食主义者啊!
这种忧郁在两个小时后化作一堆云烟,因为强大的孙照阳同志竟然会做饭!并且香味四溢!
我满眼放光地看着餐桌上的饭菜,简直不敢相信,“哇……”我只顾感叹。
孙照阳将围裙接下来,站在我跟前甩了甩根本就不存在的刘海,“怎么样?有什么要表达的?”
“好——”
“嗯?”这人那个期待。
“娘啊!”我泪汪汪地看着他,“好一个厨娘啊!”
孙照阳还想再做些努力,收腹挺胸侧身看我,“没觉得……很性感?”
“我们不是在研究菜吗?”
孙照阳彻底泄气了,坐在我对面拿起筷子,嘴里还不忘嘀咕一句,“不是说会下厨的男人都很性感吗?难道都是骗人的?”
哥哥难道你学做菜完全就是为了让人夸你性感?!
话说就是性感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吧?好吧我承认我邪恶了……
心满意足地吃完饭,我主动去洗碗。孙照阳也主动过来,替我系上围裙。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是我和祝睿言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祝睿言做饭,不过最多的时候还是叫外卖。有时候想想,都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混过来的,总之肚子也混饱了。祝睿言做的饭菜偏清淡,基本保留他的福建口味,以致于这几年下来,我一般很少怀念他做的饭菜。
年轻时一个人对自己好,总觉得理所应当的,以致于很多时候都不知道珍惜,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等到了我这样的一个半生不熟的年纪,再有人如此,便觉得很是难得。譬如同样是做饭给我吃,祝睿言做饭我就觉得很寻常,而孙照阳下厨我就觉得不可思议。
我一边觉得自己很幸运,一边又生出了那种惭愧来。幸运我还能遇上孙照阳,惭愧我选择了孙照阳而不是祝睿言。
祝睿言,为什么我又想起他?
我一边失魂落魄地胡思乱想,一边就不小心打碎了个碗。
孙照阳跑进来,将我拉到远离碎片的地方,检查了下我的手,“没事没事,碎碎平安!”
我怎么就这么衰呢,不会做饭就算了,还败家地上来就毁了一个碗。我抱歉地看了看他,“对不起啊……”
孙照阳已经拿着扫帚簸箕在清理碎片,又重复了一遍,“没事没事,碎碎平安!”
这一点也不是那个球场上英姿勃发的孙照阳,也不是那个西装笔挺英俊潇洒的孙照阳。我看着这个弯腰忙着替我收拾烂摊子,还啰里啰嗦念叨“碎碎平安”的男人,突然觉得如果这样一辈子,也很好。
“岁岁平安。”我说,伸手去从后面搂住孙照阳的要。
孙照阳愣了一下,双手覆上我的手,慢慢地转过身来将我揉进怀里。
“是不是这个样子很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