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声音低哑微沉,在夜色里晕开。眼眸里嚼着浅而戏谑的笑意,透着世间薄凉。
让人,有点猜不透。
楚凡别开视线,将酒放在高架子上,垂眸说:“那你准备回去?”
“他说新娘是我了吗?”尹浣珠语气微哼。
“除了你,还能有谁?”
尹浣珠沉默了。
褐色的瞳仁压抑着情绪,眼睑垂着,灯光洒在她肩上,有点苍白。
等她再次抬眸的时候,楚凡看见她的眼睛里盛着戾气。
下一秒,尹浣珠赤着脚走过来,踮起脚伸手从架子上去拿他刚刚放上去的那瓶酒。
可是,够不着。
“拿下来。”她的声音有点冷,加上沙哑的质感,有点冷酷且危险的味道。
楚凡敛着眼神,落在她白嫩精致的脚踝上,喉咙滚动了一下,“地上凉,把鞋穿好。”
“把酒给我。”
楚凡:“你现在不能喝酒。”
“给我!”
舌尖舔了一圈牙槽,尹浣珠的眼瞳里戾气加重,透出丝丝杀意。
楚凡将用身体抵住她,不让她拿。
她现在已经接近奔溃暴走的边缘了,不能再让她喝酒,跨过那条线。
楚凡的态度很坚决,不让她再碰一点点酒。
“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很危险了,H。”
尹浣珠杀气腾腾地盯着他,沉默良久。而楚凡也是丝毫都不畏怯。
就这么对峙着。
尹浣珠将像一个执意要得到玩具的孩子,一开始还气场十足,后面就慢慢地软了下来,可态度上依然很排斥他,讨厌他。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只是那种沙哑的质感还残留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变了……”
“以前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
女孩的鼻尖酸酸的,腻白小巧的鼻尖泛出可爱的红色,模样很惹人怜爱。
楚凡抿着唇,听她用这种委屈软糯的语气,数落着他的不好。
“现在我只是想喝一点点酒而已,你都不愿意给我。”
“你变了。你已经不爱我了。”
“我要找Deva,只有他对我好……”
女孩的控诉慢慢地变成了呢喃,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点哭腔。
楚凡低头,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这才发现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了,眼眸半闭着,小嘴撅着,看起来很委屈。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一角。
“H,你喝醉了。”楚凡扶住她,将她抱起,放回沙发上。
双脚刚刚就这么直接踩在地面上,冰冰凉凉的,楚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她小巧白嫩的脚丫。
尹浣珠触电般地缩回,却被楚凡一手抓了回去,用自己的掌心包裹着。
掌心的温度,慢慢地贴上她的脚心,然后蹿入心底。
她睁着眼眸,一眨一眨地,忽然没有再闹再说话,异常安静。
怀里抓着一个抱枕,小小的身子侧倚在沙发里,眼睛无害地看着他用手包裹着自己脚丫的动作,刚刚眼底翻滚着的戾气,现在全没了。
像是一个已经被成功安抚的小动物。
不知不觉地,她的眼睛就觉得有点涩,像是被什么东西熏过了一样,还有点疼。不一会儿,眼眶就湿润了一圈。
楚凡没有抬头,只是问:“知道错了?”
尹浣珠小声地说:“他之前也帮我这么暖过脚。”
“在晓晓家里的时候,那时我中了Spirit的子弹,在肩上,很疼。”
“我以为他不知道我躲在晓晓家了,可是他还是找了过来。”
“我也以为他会质问我,也会怀疑我骂我,甚至可能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而杀了我。——毕竟,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楚凡的动作明显一顿,可是他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听着。
“可是他没有。”尹浣珠吸了一下泛红的鼻子,眼眶里有晶莹的光泽,“他只是蹲下来,用掌心裹住了我的脚,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家……”
“我真的还有家吗?”
楚凡抬眸,看着她,“你在问我吗?”
尹浣珠的眼神里带着微醺的酒意,视线聚焦不起来,看样子还有点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她刚刚自己喝了多少。
“我想回家,楚凡。”她小声地说,“阿奈在家等我呢。他说还有两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他在等我回去。”
楚凡抓住她脚踝的力度加大了一点,咬牙说:“可他是Deva,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所以……
你为什么还想着回去?
当年想杀你的人是他。
当年抛弃你的人是他。
当年和现在,让你陷入危险的人,依旧是他。
Deva他到底为你做过什么?让你还如此喜欢他,想要回去?
尹浣珠怔住,憋着眼泪,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然后她笑了一下,有点勉强,轻声说:“是啊……他是Deva……”
五年前的那个男人。
原来就是他。
之前说会娶她的男人,之后又将她抛弃了的男人。
她怎么会忘记?可是她却没有认出来。
遇见他的时候,她已经将他给忘了。
Deva和韩久奈,到底谁是谁呢?
如果她回去的话,他还会像五年前那样想要杀了她吗?
她不敢,她害怕。
现在她是H,不是尹浣珠了。如果再次见到韩久奈,他会以Deva的身份,用“黑吃黑”的方式将她杀了吗?
两行泪就这么滑了下来。
之前,黑手党和五人组确实井水不犯河水,素不来往。
五人组也不会主动去找上黑手党的麻烦。
可麻烦是,她——H上了西蒙他们的国际榜单啊,那个悬赏金十分诱人的任务,被五人组接了。
一百亿……
她的命居然值一百亿。
楚凡问:“你不恨他吗?”
“不知道啊……”很久,尹浣珠才轻声答,“我没想过是他。”
没想过之前接了任务来杀她的男人就是Deva。
没想过她会对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而她只觉得这个人很特别。
也没想过韩久奈就是Deva,在五年后,她爱上了他。
她好像掉进了命运的漩涡里,出不来了。
这几天,她在逃避,逃避以前自己是H的身份和经历,也逃避用这样的身份去面对韩久奈的爱。
而Deva……
她其实还很恨吧?
当年,她曾经将希望寄托过在他身上,以为这个男人会不一样。
虽然都是置身于黑暗中的人,可是她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是有阳光的。
而后来,他确实重新回到阳光底下生活了。
可是,却没有带走她,而是让她扔进了黑暗里,无止无休。
……
“你恨Deva吗?”楚凡忽然开口。
尹浣珠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楚凡紫眸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恨他的,对吧?只要你点头,我就帮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