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韩久奈回答。
当这个问题再次放到他面前的时候，韩久奈迷茫了。
“爷爷，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娶尹浣珠。”
韩老的心沉了一下，老如古钟的身体陷进皮椅中，目光浑浊。
“阿奈，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韩老说，“小浣这个姑娘我看着舒服。一开始跟你提条件——想要拿到帝风股份之前，必须结婚，也是我对你的期望。”
韩老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虽然很有能力。但做事太过雷厉风行，失去了生命当中最该有的温度。让你有一个家，或许更能让你明白，事业究竟意味的是什么。我不希望自己的孙子会变成一台工作的机器。”
韩久奈沉默，五官刚毅的线条在灯光下尽显迷离。
“十年前，我已经没有家了……”韩久奈低低地开口。
父母双亡，他的家彻底崩塌。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法释怀，也没法忘掉父母浑身是血，从破碎的车里抬出来的那一幕。
家的感觉，他一直想有，可是也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有。
上天把他的家拆掉，仿佛就是一种惩罚。惩罚他这个恶人。
韩老起身，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孙子这么高了。
韩老说：“阿奈，你只是动心了。当你想有一个家的时候，就开始害怕，质问自己该不该拥有。所以才非得找一个理由出来说服自己，让你能心安理得。”
————
第二天一早，尹浣珠下楼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只有韩老和管家伯狄两个人。
昨晚没有韩久奈的打扰，她睡得还算不错，精神大好。
趴在楼梯的扶手上，尹浣珠闪烁着光芒的褐色美眸正打量着楼下的人。
“下来吧，小浣。”
韩老将手中的牛奶放在桌面上，跟她说：“过来用早餐。阿奈已经去公司了。”
尹浣珠下楼，坐在他身边。
“不习惯？”韩老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女仆端了一份新的早餐放到她面前。
尹浣珠如实回答：“我没有跟您这么大岁数的人打过交道。”
气氛凝结了几秒。
韩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立马收住，严肃地问：“我老么？”
尹浣珠咬着一块吐司：“……”
呆呆地望着韩老，几秒过后，尹浣珠读懂了他的眼神，改口说：“不老。爷爷很年轻。”
随即，韩老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和蔼地催促她赶紧吃饭，然后让管家配好司机，送尹浣珠去学校。
也许是韩老的笑感染了尹浣珠，粉色菱唇轻抿的一条直线也忍不住微微地上挑了一个弧度。
她从小就被保护着，没有跟太多的人打过交道，年龄稍大的一点，也就只有尹曜身边的麦格。
而自从龙腾破产，爸爸去世之后，照顾她的麦格也离开了。尹浣珠这十年来，都是跟叔叔尹烨在一起生活。而尹烨则是个心态犹如少年的人。
第一次和老人相处，尹浣珠感觉还不错。
也不算很难沟通。
看见尹浣珠笑了，韩老又忍不住和她叨叨几句，就像是老人平时爱扯的家常，但韩老问到喜欢上他孙子韩久奈哪一点的时候，尹浣珠沉默了。
尹浣珠拿着吐司的手顿在半空，许久没有说话，韩老自知问错了问题，正想着该找什么话题给掀过去才好。
内心着急如麻。
这可是他和孙媳妇第一次聊天，第一次吃早餐啊，怎么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诶？不对，难道是那臭小子还没有搞定孙媳妇？不行，作为爷爷的他得替孙子想想办法，撮合一下才行。
韩老正想说一下韩久奈的优点，挽回一点刚刚还算温馨的气氛。尹浣珠却忽然开口了。
“我……”尹浣珠将吐司放回盘子里，韩老看着她，倒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他……”尹浣珠拿了一杯牛奶，小抿了一口，“他……”
韩老眼巴巴地望着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尹浣珠却迟迟没有下文。
韩老干脆一拍手，接了她的话，“诶，我就知道你喜欢那个臭小子哈哈哈哈哈哈……”
然鹅，内心却忍不住骂：这个臭小子！这么久了连老婆都没有搞定。
尹浣珠也算给了韩老一个面子，淡声回答：“算是吧。”
毕竟当着老人家的面，说不喜欢他孙子，有点太伤人。
但尹浣珠不知道，她这样勉为其难地说算是吧，更是让人扎心啊！
用完早餐之后，韩老就让司机送尹浣珠去学校了。
可尹浣珠忽然想起，今天是弗兰修斯的建校一百周年，课已经停了。
而弗兰修斯里在搞校庆，一定热闹非凡。
她不是非常想去凑这种热闹。
于是回头，带着一丝怯意，问韩老：“爷爷，我可以留下来么？”
韩老愣住，眼角随即缓缓堆起了皱纹。
——
帝风集团，韩久奈刚刚从会议室出来。脸色并不是非常好。
无疑，他想开发B区的一个项目，但是被韩磊拦住了。
韩磊说：“年轻人有野心是鼓励的，但也切忌莽撞。”
韩久奈低头，坐进黑色宾利中，不耐烦地扯了一下领结。
韩磊明明知道B区是一块肥肉，可却挡着，不让他去拿下。
这已经不是韩磊第一次跟韩久奈唱反调了。
西哲感受到自家韩少的怒气，有些发颤，回头问：“……那韩少……B区那块地……？”
韩久奈沉声说：“韩磊不想让帝风吃，那就让帝枫吞下它吧。反正结果都是一样。”
高挺的鼻梁中重重地哼出一口气。
西哲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韩少这样也是霸气。不管是帝风还是帝枫，到头来都是会归到他的手里。这左右都是他的东西，哪个去拿下B区这块肥肉，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韩久奈在车后沉默不语，西哲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就咳了一下嗓子，自觉地跟韩久奈报备，说：“今天夫人没有去弗兰修斯，一直留在韩宅陪老爷子，看起来相处得还算不错。……弗兰修斯的舞会在今晚七点才开始，您要不要先回一趟韩宅，顺便接夫人一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