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尹浣珠出来，夏飞走过去，见她神色和刚刚进去的时候差不多，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欧皇怎么说？”夏飞略显关切地问，不好将自己的担心表现得太明显。
“他说……我们今天只能走一个，剩下的那一个，得留下来做他的药引。”
尹浣珠说完，轻咬着下唇，作出苦恼的样子。
夏飞当然知道她这是在开玩笑，刚刚她和那小女孩聊天，什么都懂了。
倒不是说真相信了那小女孩的话，而是如果欧皇真的用人血做药引，尹浣珠不会这么严肃地说出来。
这明显就是吓唬着她玩的。
夏飞着急了一下，“我是问花骨散的事情，欧皇这边有没有好的治疗方案？”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呢？不过既然来了，就不会白来。”尹浣珠这回没有再跟她开玩笑，但是回答也很模糊，没有告诉她，他们在里面都聊了什么。
夏飞沉默一下，“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活下来。”
这沉重的语气，让尹浣珠忍不住回头。
“我活下来，又怎样？”
夏飞深吸一口气，对上她清亮的眼眸，这真的是个长得很纯净漂亮的女孩，像个天使一样，不管再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应该属于人间。
人间的丑恶、腐烂、黑暗等等一系列的东西，都不希望让她来被污染，而是应该拥有保持这样美好。
哪怕是死亡，也不想让她遭受。
夏飞想起自己六年前做的事情，瞬间觉得自己该是多么地邪恶。
她杀过不少人，可是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你活下来，就可以和久哥一起在一起。”夏飞说，她的声音很低，“虽然我更希望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我，但是我知道，谁都没有办法取代你的位置。这个位置，在这个世界他只为你留着，独一无二。”
不是她的东西，再怎么争抢，也不会有结果。
作为妹妹，作为好友，像这样的位置，才是韩久奈留给她，留给夏飞的。
作为爱人，作为妻子，只能是尹浣珠。
“还好，你六年前没有死。所以我也希望，六年之后，不过多久之后，在陪着久哥的日子里，都还好好的。”夏飞难受地说完，扬起嘴角笑了笑。
当时绯璃无意间提起，说尹浣珠中了花骨散的毒的时候，夏飞就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难受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东西。
现在她知道了，是悔意，也是负罪感上的担忧。
一旦动手伤害过她的性命，夏飞都觉得，之后她的性命再出现什么威胁，都跟自己逃不脱关系了。
真是贱啊……
可又贱得理所当然。
因为曾经犯下过错误，既没有赎罪，也没有弥补，导致罪恶感越来越强，强到开始要为对方负尽责任才好。
现在已经没有谁能解救她了，只有尹浣珠可以。
只要她活着，就可以。
胸口被某种沉重的东西压着，像是大石块，还有棱角，磨着胸口，疼得让人忍不住直抽冷气，疼得鼻子都要发酸。
尹浣珠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在揣测，她说这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沉默的样子，像是要看穿夏飞这整个人，导致她有点觉得别扭。
夏飞说：“我说的是真的，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我也不是想求你原谅，才说出这样的话。你知道，要是时光倒流，我可能还会再做一次这样的错误。没有试过，我都不会觉得甘心。”
“走吧，再待得久一点，久哥都要急疯了。”夏飞别过脸，幸好她没有哭出来，不然真的太丢脸。
今天她当着尹浣珠的面说出这些花，心里也算是舒服一点了，像松了一口气一样。
之前自己老想躲着她，不想面对她，像是在逃避什么东西。
可是现在说出这些，瞬间都好了很多。
尹浣珠现在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夏飞那闪躲又害怕的眼神，明显带着悔意，可又很倔强。
她有些看不懂。
尹浣珠觉得，既然后悔了就是后悔了，为什么偏偏还要说如果重来，她还是会再一次杀掉自己的那种话？
可是当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明白了。
尤其是像夏飞这种心理的人，被剥夺过一切，包括人性也被身边至亲给剥夺了，只剩下一缕暖意的时候，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命，也是想要回来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尹浣珠忽然开口。
夏飞怔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说实话，她确实疑惑过，为什么尹浣珠没有杀了她解恨。
当年她也这么疑惑过，为什么久哥没有杀了自己呢？
他将自己在地下室里关了一整年，没有任何地一丝光线，黑漆漆的一片，她在这样的地方，待了一整年。
她是掐着手指头数的，可是后面数着数着，连自己都忘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了。
只有吃饭的时候会有人过来，可也从来不开灯。
那段时间里，她几近崩溃，可韩久奈又不让她死。
精神折磨，比肉体还痛苦万分。
直到有一天，韩久奈让人开了一条缝，有亮光漏进来，照着她苍白的脸色。
“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吗？”那是韩久奈将她关在这里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因为你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
“在你死之前，我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痛苦，失去了心爱的人之后，活在黑暗的地狱里的那种痛苦。”
“久哥……”夏飞嘶哑地哭了出来。
但是韩久奈并没有给她太多说话的机会。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所以杀掉你的人，也不应该是我。我要把你的命留着，等她回来要，所以，你也别想现在就死。”
韩久奈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要走。
或许是因为她后面的哭声太大，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以后，我的飞儿，就没有了。”
那是被彻底伤透了的心，在滴血。
夏飞之前还可以欺骗自己，说久哥只是将她在地下室关一关，看不见阳光就来不及吧，她自己心里有光就好了。
可是等她被放出来的时候，韩久奈就亲自将她心里的光也给掐灭了。
从此以后，再美的阳光，从她眼里看来，都是灰色的。
现在，尹浣珠也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夏飞沉默一会儿，然后笑了一下，说：“你想杀我，什么时候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