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兮慵懒地靠在墙壁上，手里点着一根苏烟，淡淡的烟草味从她那里飘过来，视线有几分迷离。
这种慵懒的劲儿，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既然何小姐都三顾茅庐了，哪有不让客人进来的道理。”艾兮的声音不轻不重的。
可S仍然不依，“可是姐姐，她……”
“听话。”艾兮看了一眼她，S只好咬着唇，恨恨地瞪了一眼何沫晓，让她过去了。
Z上前揉了一把S的脑袋，“走吧，先带你去吃棒棒糖。”
小魔头虽然听话，可脾气煞气还是有的，得先哄好，顺一顺毛。
。。
简贞将人带到艾兮的休息室，倒了一杯茶就出去了。
休息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典雅的欧式沙发，线条干净简洁的桌椅和书架，几株绿萝，以及透明宽大的落地窗，和她喜欢的浅色窗纱。
人的态度虽然变了，可喜好没法变。
何沫晓站在她身后，看见她背对着自己，低头将点燃的苏烟一点点地掐灭。
她点烟，却一口都没有抽，似乎只是单纯地喜欢它的味道，也只是单纯地喜欢自己的身上有这种味道。
只可惜这种味道在她的身上停留得不久，没过几分钟就散了。
无影无踪。
“其实放不下他吧？”何沫晓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又重新点燃了一根。
这回，她放在烟灰缸旁边，让它自己慢慢地燃着。
何沫晓之前跟尹浣珠待得久了，怎么会闻不出这种味道呢？
这是韩久奈身上的烟草味。
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她睡着了，韩久奈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时，何沫晓坐在旁边就闻到了。
何沫晓：“既然如此，又何必装成陌生人一样，谁都不见？”
又何止是不见？
还消失了整整六年。
既然没死，为什么又躲着大家，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让人担心，让人难过。
现在回来了，还要这样冷漠。
何沫晓眼眶一红，像挤了柠檬汁进去一样，又酸又涩，揉了又揉，还是很酸。
酸得让人忍不住一直掉眼泪。
何沫晓轻“呵”一声，有点自嘲的意味。
艾兮转身，眼神依旧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脸上却荡漾出笑意，魅惑十足。
看来她真的变了不少，让何沫晓觉得陌生了很多。
“不知道何小姐想找我谈谈，是想说什么？”
艾兮的笑深不到眼底，“如果只是想感谢刚才的事情，那就大可不必了。我这人怕麻烦，不喜欢讲究人情，就算等会出门了，何小姐扇我一巴掌，我也不会觉得你恩将仇报的。”
“尹浣珠！”
“我是艾兮。”她并不客气地纠正她，“据我所知，尹浣珠这个人已经死了，在六年前。”
艾兮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似乎刚好是她的祭日。何小姐是忘了？”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吗？”
艾兮：“如果你不信的话，说不定明天就可以打捞上一具尸体。她会正式举行一场葬礼，以尹浣珠的名字。”
“尹浣珠！”何沫晓生气了，“是。六年前我们是对不起你，韩久奈没能保护你，而我也没有及时站在你这边。我知道你委屈，你难过，你恨我们。”
“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啊，小浣。”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什么时候信任过我们呢？”
“你出事之前，你有将自己的事情认真地跟我们坦白吗？不管是卡洛斯的事情，还是西蒙的事情，你对我，对韩久奈，都选择了隐瞒不是吗？”
“我们难道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明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不向我们求救？真的是我们没有办法保护你，还是你觉得我们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
何沫晓颤着嗓音一声声质问。
这六年来，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勇敢和坚持。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她面前，问出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不停地。
根本不受控制。
艾兮忽然间沉默了，眼眸里的笑意一点点地褪去，脸色淡漠平静，抿着唇一声不吭。
是啊。
他们不是她最亲近的人吗？
为什么当时没有选择相信他们？
不信任吗？
觉得他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吗？
艾兮皱着眉，忍不住拷问自己的内心。
不。
不是这样的。
是害怕。
是害怕啊，她害怕把什么事情的真相都说了之后，他们选择的不是保护自己，而是抛弃。
抛弃那个像怪物一样的自己，那个根本没有那么完美，那么美好的尹浣珠。
其实，是她害怕……
艾兮别过视线，不去看她的眼泪。
搭在沙发上的指尖有点僵硬，良久，她才哑着嗓音，说：“何小姐还是回去吧。”
可声音却有点无力了。
“所以你只会逃避是吗？”何沫晓有点激动，“尹浣珠，这并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生命不是拿来开玩笑的。你死了，你觉得自己委屈至极。而你的朋友和家人，就不难过吗？”
“你消失了六年，你可以当成是在置气是要报复！但这样的玩笑真的够了，你想报复韩久奈也好，报复我也好。”
“毕竟……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休息室内，三月的阳光有点惨淡，从落地窗渗进来，太薄太凉，几乎没有温度。
艾兮坐在沙发里，看着面前的女孩，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束起的高马尾已经有点松垮了。
她在哭。
其实她明明也很生气，气她消失了六年，让她以为自己死了，伤心内疚了这么多年。
突然出现，却又假装素不相识。
真的……很生气吧？何沫晓。
可是，她尽管生气，却没有凶她，只是在哭，嗓子都有点哑了。
艾兮想去抱一抱她，或者，跟她说：“别哭了，喝口茶润一润嗓子再哭吧。哭成这样，丑死了。”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现在她是艾兮，尹浣珠早就死了。
真的是，有点无力呢。
艾兮等她哭完，平静地说：“让苏子宇接你回去？”
“小浣，别生气了……”女孩的声音中夹着抽泣声，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睛一泡一泡地红。
“我们继续做朋友，好不好？”何沫晓看着她，真的很认真很认真，“以后我继续保护你，你也要信任我，好不好？”
艾兮看着她，心口软了一角，几乎就想说“好”。
可是……
不能。
已经不能了。
她有了别的原因，不想继续跟她做朋友。
“嗯？”何沫晓一双泪眼看着她，在等她的回复。
她知道，艾兮就是尹浣珠，就算过去的尹浣珠已经死了，她也是尹浣珠。
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就算再怎么变，何沫晓也坚信，艾兮的骨子里，依然是尹浣珠。
等了良久，艾兮却是轻轻地瞥了一眼过去，目光停在她的脸上。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