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在你眼里，一直都不懂事，也长不大，不是个好女儿。
“我也明白我的出生意味着多余和担惊受怕，这和别人为人父母时的喜悦都不一样。所以我小的时候，你就离开了我。
“之前我的确恨过你，为什么别人的妈妈可以每天给女儿扎辫子穿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以送女儿上学，而我的妈妈却要离开我。
“甚至我想抱一抱她的机会都没有。
“记得我五岁那年，6月1号，我和佣人出门买了一个气球，看见你在对面的珠宝店里巡店。我想过去叫你一声妈妈，可是佣人捂住了我嘴。
“后来你终于往我这边看过来了，我以为你会像其他妈妈一样买糖给我，可是你只是冷冷地将视线移开，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那一天回去之后，我没有告诉爸爸。我怕他生气，怕他又会骂佣人带我偷偷出去玩。可是没办法，后面那个气球还是被发现了……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难过，也不是还记恨着你，而是我已经发现自己不怪你了。
“每个人都会有苦衷的啊，现在我终于也有了苦衷，就开始明白了。”
这是尹浣珠第一次，和沈姿心平气和地说这么多心里话。
尽管她看起来有点满不在乎，像是吩咐西点师今天的草莓慕斯少点糖这么简单和无所谓。
因为她不喜欢吃草莓慕斯，喜欢吃草莓慕斯的人是何沫晓，如果今天还是太甜的话她就给何沫晓吃，一般甜的话就勉强吃几口。
这于她来说无关紧要。
哪样都可以。
艾兮轻笑一下，垂着眼睑，平时张扬冷艳的棱角都柔和了，“王微微应该是个好女儿吧？最近这几年，你去哪儿都带着她。虽然她不是你亲生的，但比起我，她似乎真的更适合做女儿一点。”
大家闺秀，懂事知礼，比起她来说，真的好太多太多了。
沈姿的心头猛地颤了一下，喉咙有点干涩，“小浣……”
“妈妈。”艾兮忽然打断她，声音又绵又细，带着鼻音的粘糯。
有那么一刹那，沈姿恍惚，以为回到了她刚刚学会说话，叫她那一声“妈妈”的时候。
艾兮的眼角有些胀痛，里面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想跑出来，挤着眼膜很难受，像是一头凶恶的野兽要决堤，冲出来。
“没事了，以后我都是艾兮，不会再给你惹麻烦的。之前，真的对不起……以后我都不会再这样了。”
她扬起脸，冲她笑了笑。
。。。
等艾兮回到宴厅的时候，刚刚的那个地方已经围了很多人。
艾兮心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林霖自己一个人站在那儿，显得倔强又无助。
小鹿般的眼睛忽然看到她，闪了一闪，像是看到了星星一样喜悦。可这喜悦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固执的神色。
“像这种小贱人怎么可能是林总的女儿？说出来我都不信！”有人讥讽地开口。
“林总，这是你女儿吗？”
林望远的脸色很难看，“我没有女儿。”
林霖错愕地抬头，见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这个人我不认识。想认我当父亲的人S城很多，我总不能把每一个叫我爸爸的人都认了吧？”
林望远说得也在理，仅凭一个小丫头的一面之词，怎么能让人信服呢？
她没有请柬自己跑进来，抓着一个有钱人就说是自己的爸爸？简直异想天开。不会一下子就抓到饮食行业的龙头大佬，这丫头的眼光也不算差。
“林总说得有道理。”其中有一个人说，然后挥手让保安过来，冷冰冰得像一个机器，“将人带出去吧，别扰了今晚诸位贵客的雅兴。”
“慢着。”艾兮眉眼轻挑，“你们要带人走可以，但就这么带人走，似乎要问过监护人的意见吧？你说呢，林先生？”
林望远冷笑，“关我什么事？”
“你把她生下来，今晚却在晚宴上对她不管不顾，任凭别人将她赶出去，这难道也与你无关吗？”
艾兮将林霖护在身后，看着林望远优雅地微笑着。
“艾兮小姐今晚应该不在邀请的范围之内吧？”林望远的眸光中迸出冷光。
“一个有家暴倾向的人都能来，为什么艾兮小姐不能参加？”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艾兮抬眸看过去，居然是叶森。
他淡淡地看向艾兮，又别过视线，看着林望远冷冷地开口：“林望远先生，我想今晚的宴会不适合您参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林望远怒吼。
“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林霖是你的女儿，长期受到家暴，现在脸上的伤就是你刚才扇的。我说的可有错？”
叶森一言道出，众人脸色皆变。就连艾兮都有点疑惑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望远家暴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仅凭叶森一人的言辞自然是不够的。
所以接下来，林望远不断地反驳，“叶少，你今晚这么诽谤我，可是要惹上官司的！”
叶森却不动声色，一脸淡然。
“林先生着急什么？想上法庭的时候，自然是要先讲证据的。”
这时，何沫晓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的文件。
“啪”地一声，何沫晓将文件扔到林望远的面前，撒了一地。
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还有大量的照片，视角看起来都是偷拍的，但内容却拍得清清楚楚。
林望远在动手打林霖。
林望远的脸色一变，煞白无比，颤抖着手指指着何沫晓，“你……你你你……”
“林先生要是不相信的话，这儿还有一份DNA报告，刚刚林霖小姐的那一声‘爸爸’算是可以应了。加上今晚气氛这么好，顺便还可以举行一场认亲仪式。”
何沫晓今天衣着干练，眼角带着锐气，说话都是明嘲暗讽的，气场强大，与之前相比，她似乎已经成长了很多。
“另外，我这儿还有视频音频，也有其他的人证物证，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拿出来。免得林先生总觉得这声‘爸爸’受不起。”
铁板钉钉的事情突然被人摊开在众人面前，林望远僵住了。
。。。。
清冷的夜色笼罩在空气中，冷得毛孔缩起来。
艾兮的肩膀和一双长腿都裸露在外面，她却丝毫都不觉得冷，靠在墙边，手里捏着一根点燃的苏烟。
何沫晓从里面出来，垂着眼睑走过去，将她手里的烟抽掉，然后掐灭。
“里面的事情已经有人处理了，林霖不可能和林望远断绝父女关系，但是看事情的严重程度，另外她过几个月就成年，加上有她母亲留下来的遗产，可以申请独自生活。只是没了林家千金的光环，日子可能过得苦一些。”
何沫晓淡声说，“不过再苦，也会比现在好。你可以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