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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药酱2025-06-12 09:136,264

我有些呆愣地点头,心思已飘过千里。

距离他们出征一月后,天子薨,举国哀悼。

在一片哭天抢地中,太子李钧登基,改年号为宝庆。

我奉旨入宫陪太后姑母小住,排解她的苦闷,顺手打理一下还没有女主人的后宫琐事。

那日我正在指挥宫人搬花,李钧身边的内官冬九急匆匆地跪在我面前,头磕在地上。

“伏姑娘,安远将军重伤,您快出宫回家吧。”

我回了家,父亲床边围着太医,面如金纸,母亲已然撑不太住,只让我去看父亲。

“爹,您怎么样……”我哭得不行,心中却强撑一口气。

父亲看着我,却屏退其他人,再让我跪下。

“小满,我是不成了的。”父亲看着我,虽虚弱,声音却坚定,“从今日起,你同彦昭的婚事不作数了。”

“新君羸弱,恒王却势大,在朝中瓜葛很深,再与我伏家联姻,恐生变数。”

“此次派我出兵是先帝所指,在边境却有人假作外邦人行刺杀之事,刃指彦昭,我是被误伤的。”

“我让伏白镇守在边关的沙洲郡了,今后入京很难,彦昭现在也在那里,尚能保全自己。”

“小满,不要怨恨,照顾好自己和你娘亲。”

“还记得吗?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我们姐弟的名字取自此典故,是我这忠君爱国的爹起的。

铮铮铁骨,清白刚烈,伏家儿女当以天下安宁为重,此意胜过雷霆万钧。

我的父亲,安远将军,终是死在了宝庆元年的四月末,尸骨不曾撒落在他征战一生的沙场上。

我母亲,在三日后,也病重逝世了。

我又一次惊醒在深夜里,冷汗透过了贴身的白绸衫子,心口慌得厉害。

绿枝听见了声响,忙掀开帘子为我掌灯。

“明日还是传许太医过来请平安脉吧,您这样不是长久之计。”绿枝忧虑地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在昏暗的烛火中似乎还能看到李彦昭愠怒的面容和黑漆漆像深潭一样的眼睛。

明媚爽朗的少年已经成为了杀伐果断的年轻君王,我也成了深宫中夜不能寐的苦闷妇人。

我被封后以后,李钧某天曾问过我:

“小满,你是不是恨死表哥了?”他依旧是那副病弱的,温润的面容。

彼时我和他坐在对面,摇摇头,手里抱着李彦昭送给我的陶瓷娃娃,说:“我和您,和彦昭表哥,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皇位更迭与江山天下间,我们的亲情、友情、爱情,比尘埃还渺小。

只能跟随着时间与朝局的变幻,走在属于我们的道路上。

硬捱着到了天光破晓,绿枝吩咐人请了许太医过来。

我精神倒不错,歪在窗边的炕上笑着对这个相熟的太医说:“旁的倒不必,养颜的方子给我开一剂,这样睡不着觉,恐怕损我容颜呢。”

许太医也才三十多岁,把了我的脉后,那张面团脸皱成了肉包子。

“娘娘不如砍了我吧,您这样长期忧思,我是神仙也没有办法。”

他看了看四周,又将声音放得很低。

“那年臣就劝过您,外面都是男人们的事,无论如何都有您的前程在,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面团脸冲着我挤了挤眉,“还有伏小将军等着您照应呢。”

我噗的一声笑出来,虚点了他几下,说:“放心吧,老许,本宫自要好好活着的,你只管开药来,多苦都不怕。”

许太医一边下笔,一边嘟囔着:“还是您自己想开最要紧,小小的年纪,别苦熬灯一样活着。”

外间突然传来一声“陛下到——”屋内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我矜持地端起茶杯,摆出一副尊贵慵懒的模样。

李彦昭黄裳金带,手腕上还挂着玛瑙珠串,气质斐然,不怒自威,严格来说,他比李钧更像君王。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也坐在炕上,冲许太医说:“她什么病症?”语气像是捉了我和老许的奸,在问老许是悬梁还是鸩酒。

老许这个面团人,颤巍巍地捧上药方,说:“回陛下,娘娘自入宫后就有失眠一症,近日更是严重,已渐有气血两亏之势,长此以往,恐有碍寿元啊。”

李彦昭突然愣住了,脸上一阵惊一阵惧,我有些心虚,含糊道:“并未这样严重。”

他突然发了火,砸了水杯,屋里的人更是连气都不敢出。

“伏清!你是要气死朕吗!”

伏清很不解,伏清很委屈,我为什么要气死他,气死他下一个皇帝谁来做呢?

自那日起,李彦昭日日都来瞧我,看着我喝药,给我拿些新鲜的东西。

他好像真的很怕我会突然死去。

有时我会恍惚,仿佛我真的嫁给了他,是他的皇后。

我也在想,朝中真的无人非议此事吗?

当年我带孝封后都引得言官弹劾,后来恒王与李钧的拉锯战里,稍有动作,便是朝野震荡。

李钧无子,弥留之际到底传位给了朝中呼声最大的李彦昭,那些权位暗流汹涌的斗争是不会被百姓知晓的。

在世人眼中,李钧对他,既有兄弟之情,又有传位之恩,他这样霸着寡嫂,真的可以吗?

我在御花园里看着满树杏花,不由得叹了口气。

绿枝听我叹气,警惕得不行:“您又在愁些什么?您是嫌奴婢活得太长了吗?”

李彦昭在长春宫中下了旨,今后人人都要讨我欢喜,不许我忧思叹气,连那些催人泪下的话本子也换成了阖家团圆类型的,势必要让长春宫欢声笑语,让我长命百岁。

他甚至不再让我穿素服,送来的衣裳都是曾经我爱的颜色,鹅黄淡紫,月白水绿。

我变成了一个俏寡妇。

我不经意地抬头,有几个风筝飘悠悠地在天上。

“是谁在放风筝?”我问。

绿枝是个心思细腻的,辨认了一番,说:“看着像是菡萏轩那边放的,咱们去看看?”

菡萏轩是一片依水的空地,因夏日有满池荷花得名。

还是那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凑在一处玩,有的放风筝,有的踢毽子,好不快活。

我怕惊了她们,就靠在大树后的回廊歇脚。

“皇后娘娘何时移宫别住呢?”

“不过是仗着和陛下过去定亲的情谊罢了,好不检点,难不成还要做两朝皇后吗?”

“伏家一门忠烈,总不好这样说的。”

“朝野上下谁不私下说几句呢?”

绿枝黑了脸,正要上前呵斥,我拦住了她,淡淡道:“真话罢了,还怕人说吗?如今我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了。”

我有心情自嘲两句,绿枝却忿忿,扶着我要离开,却一不小心踢到了石子,出了声响。

那几个姑娘一下子醒了神,看了过来,有不安惶恐的,有脸红羞愧的,还有一脸漠然的。

我只好走了过去,看着这些未婚女孩子们的鲜嫩可爱,想到自己身上的鹅黄色的撒花烟罗衫也有些尴尬。

“你们玩的时候注意安全,别失脚跌在池子里,要互相照应些。”我不深不浅地嘱咐,心思一转便又接了下一句,“做不做两朝皇后,不是你们能议论的。”

这把火烧得很巧妙,果然有个看起来就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冲我福福身,泼辣地开口:“娘娘是先皇之后,位分尊贵,但如今已是新朝,您再久居长春宫,恐惹非议。”

我只想说姑娘您快带着家人去皇上面前劝谏一番,早日让我不再当这热锅上的蚂蚁才好。

我是真的想出宫的。

言官们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开始试探性弹劾我久居长春宫一事,顺便建议李彦昭虽碍着先皇三年丧期不能选秀,但该选皇后,再纳几个妃子了。

这件事实在热闹得很,连我这个被有意蒙蔽消息的深宫妇人都知道了。

但听说言辞还算温和,看在我姓伏的面子上。

导火索是李彦昭听说了菡萏轩事件后,龙颜震怒,直接把这些姑娘们打包送出了宫。

那个最泼辣的小姑娘被斥为妇德不修,听说在家天天哭,估计心里恨死了我。

我坐在院里打秋千,绿枝在放风筝给我看,小丫头们为我添茶,颇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不一会儿,李彦昭就来了,今天是玉色的锦衣,漆金的带子,显得腰身纤细,身姿如雪松,如翠竹。我在秋千上晃悠着打量他,果然是过去的京城佳公子,好一副芝兰玉树的好样貌。

我笑眯眯地在秋千上问好:“给陛下请安。”

李彦昭的心情没有我好,眉头有点紧,问绿枝:“你主子今儿喝药了吗?”

绿枝低眉顺眼,招呼小丫头端上补药,李彦昭伸手接过来,凑过去吹了两口,放到我唇边,说:“乖乖喝药。”

我顺从地接过去,一喝到底,苦得皱了眉。

下午微微起了风,我出过汗,风一吹打了个冷战,就乖巧地吩咐大家收了东西,和李彦昭一同进了屋子。

我俩坐在榻上,茶水点心如水般上了桌,屋子里的花瓶里还插了新摘的荷花。

我拿了块糖糕吃得津津有味,笑着问李彦昭:“我什么时候搬家?”

李彦昭眉头锁的更深了,盯着我不放,眼神热得像火,像要烧尽所有不甘。

“你本该是要嫁给我的。”

“可是世事无常,我没有嫁给你。”我抬手为他添茶,时光仿佛一直倒退,退到了少年时。

春日剪花烹茶,夏日避暑纳凉,秋日我们偷偷摘名贵的菊花做糕点、酿酒,冬日里一同堆雪人、看冰灯。

李钧身子不好,但也时常借着找李彦昭读书的由头来王府寻我们玩,伏白回来后也同我们闹在一起,兄弟姐妹们欢声笑语,好像这日子永远都是这般没有忧愁。

我们有过那样好的时光,好到如今想来如梦一场,黄粱梦醒,便是生离死别,四下离散。

“彦昭表哥。”我看向他,如过去一般称呼他,“只想红袖添香的人是做不了明君的,我们都别无选择。”

李彦昭这次没有摔杯子,可他眼圈都红了。

我知道,我们终于又迎来了下一次别无选择。

绿枝在为我收拾东西,我入宫带的东西就不多,出宫依旧是那些,几个箱笼就可装好。

我坐在一旁,避免碍手碍脚,看见绿枝把李钧的那块玉佩包上丝绸,放进箱笼。

那是李钧临终前给我的,那时他说:“小满,表哥误你一生,但希望你不要恨我,也不要忘了我。”

他本就有不足之症,又有玲珑心肝,即位后朝野并不太平,每日都在与恒王势力苦苦争斗,经常在案牍前睡着,又咳醒。

我常为他送药,披衣。

“小满,阿白和彦昭又打了胜仗。”他捏了捏额角,将奏折递给我看。

我剪了剪灯芯,说:“您保重身体,这江山就还是您的。”

李钧摇摇头笑了,半晌又说:“左右还是李家的江山,也没什么。”语气无奈又真诚。

这时我才知道,李钧也未必就真的想长长久久地做这个帝王。

其实刚入宫时我是有些怕的,我知道自己作为“人质”的角色,李钧用我来牵制伏白和李彦昭,恒王一党又以兄夺弟妻来诟病李钧,我实在是个很有用的皇后。

李钧无子,我怕他想坐稳江山,非让我给他生个孩子,我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新婚之夜,红烛摇曳,我凤冠霞帔坐在床边,心里一阵阵地颤。

李钧坐在椅子上,依旧温和地冲我笑,说:“小满,别怕,长春宫的寝殿是你一个人的,朕睡在书房。”

我惊讶于他的直白,又惊讶于他的选择。

后来的日子过得很快,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名医的无计可施,他日日殚精竭虑熬干了心血,身体日渐衰弱,一部分朝臣催他早生下有李伏两家血脉的嫡子,一部分朝臣催他早日在宗室择良臣立储,当然,恒王之子李彦昭最佳。

他时常对我说些李彦昭和伏白的近况,似乎还是疼爱弟弟们的好兄长。

我就从那些他对我说的话里,似乎能拼凑出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文能提笔进庙堂,武能上马定江山,那样风姿俊逸,惹人艳羡。

谁都知道,事实不是那样的。

他们都不想让我知道太多,长春宫似乎是宫中的一个桃花源,我就坐在长春宫里,那些权柄下的手段和刀剑,都与我无关。

可我也知道,我只要等待着我的宿命,以我的青春和命运奉献给这江山王朝,等待真正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可是没有人知道的是,我的亲表哥,先皇李钧,给了我一份旨意。

那上面字迹规整,玉玺印记清晰。

“皇后伏氏,系出名门,温慧秉心,于病中侍奉有功,于内廷操持有献,然朕早殇,不忍发妻年少孤苦,特废其皇后册宝,可出宫闱,返于伏氏,钦此。”

这样惊世骇俗的旨意,是二十年的兄妹情谊,他终不忍我在这宫墙之中,与心爱之人隔着礼法世俗,只能相见,不能相依,他想给我一份外面山高海阔的自由。

而我,不想再生波澜,这份旨意永远不会得见天光。

李彦昭下了旨,让御林军送我去小钟山的温泉行宫。

我在长春宫里住了三年,心里很有些舍不得,只觉得一草一木都变得生动起来。

我让绿枝派人去请李彦昭来,这人平日里黏人得紧,分别时却不肯露面了。

一盏茶的功夫,他脸色阴沉地来了。

嗯,听说最近前朝后宫气氛都很紧张,果不其然,老大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我倒是不恼他,笑眯眯地说:“陛下,我要走了。”

李彦昭仍旧很有脾气,他说:“未必没有回来的一天。”

我有心逗弄他,指了指天空,说:“我还不曾见过江南的雨,塞北的雪,我还很想去沙洲郡看伏白……”我还没等说完,李彦昭的脸更黑了。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再远朕也能寻你回来。”

“等长春宫住了新人,你就不会再想着找我了。

……

是一阵不尴不尬的沉默,他最近被纳妃闹得很烦,我是知道的,可我还是想刺刺他。

可看他那副无计可施的样子又心软了。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山河辽阔,看看是否在你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江山海晏河清,我来做你的眼睛,替你看看这盛世景象。”我看着他,很是认真,“你曾许过我同行河山万里,如今我只盼你能不负天下。”

李彦昭眉头微蹙,脸色愈发复杂,这个年轻帝王周边似乎蒙上了一层雾,笼着他,也笼着我,半晌,他轻轻开口:“小满,对不住。”

世间男女,总有说对不住的这一天,想必这就是花开花落自有时,因缘际会,强求不得。

“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尽力了,我晓得。”我安慰他,“我会给你写信的,你永远能知道我在哪里。”

李彦昭还是将唇抿成一线,眼睛如同深深潭水,他说:

“边关三年,我都在想,我若死在谁的刀下,你得多难过。我踩着累累白骨和刀枪剑戟走上这皇位,可最想回到的,却是少年时。”

“小满,我多想和你白头到老。”

“若真有漫天神佛,我李彦昭以天子之名发愿,以吾心血,换伏清一生平安喜乐。”

我在泪眼模糊间看着李彦昭,我想这一生,我都参不破这红尘,可到底都是一场求不得。

彦昭哥哥,若真有满天神佛,又何来这人间许多阴差阳错。

……

我步伐轻巧地离开了这红墙绿瓦的深宫,竟不敢回一次头。

从此以后,我便如风筝一般,飘向这茫茫世间,去看江南雨,塞北雪,大漠月,可总有一人,牵着我的线,让我心中还有归途。

十一

新帝登基第三年,果然是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

我伏在案边,提笔蘸墨,在信纸上细细写着沙洲郡的风土人情和与伏白的近况。

和深宫中的三年不同,在外面的时间过得很快,我也确实每到一处就给宫中写信,不曾食言。

但路途遥远,我又不在一处长留,就也收不到宫中的回信。

只知道,新帝勤勉,后宫空虚。

我甚是满意。

绿枝曾撇了嘴,说:“既如此挂念,何必要出来?”

我不去理她,自顾自一路向北到了沙洲郡,自顾自写信,很是快意。

伏白出城三十里来迎我,我的双生弟弟,因为在边关的锤炼,和我越发像两个人了。

我打趣他越来越丑,没了伏家人的貌美,他不屑地看了看我,似乎很是鄙夷。

结果一进城,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向马上的伏白扔花扔手绢,还有人喊什么伏将军是第一美男子之类的话,我被这场面吓得不轻,缩在轿子里不再探头。

我还是我,娇气的小寡妇,在外三年并没有磨了我的性情,因为天高海阔心境宽广,反而愈发纵容自己。

“在我这多住些时日?”到了将军府,伏白颇有情谊地留我。

我歪在靠枕上,晒着日光,懒洋洋地开口:“不走了,累了。”

伏白想了想,点点头,说:“也好,免得我提心吊胆,也免得京里一路护送。”

嗯,我又不傻,我和绿枝两个年轻女子能这么逍遥,当然免不得暗地里有人看护着,难不成还真以为盛世之下,人人都淳朴良善吗?

……

第二天府里设了宴席,我们伏家两人也终得有团圆之日。

沙洲郡民风开发,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规矩,院子里坐了些伏白的得力副将什么的,倒也热闹。

有个年轻人生得高大,也有几分俊朗,红着脸上前,向我敬酒。

“伏姑娘,您能喝我一杯酒吗?”

底下的人们纷纷起哄,我也不曾扭捏,起身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到底已经是新朝了,沙洲郡又远,伏白又刻意模糊着,只说是家里的姐妹,似乎这里不曾有人知道,这个饮酒的年轻小女子是宝庆年的皇后,已见过了三朝君王。

也是,边关的事还不尽呢,哪里有人关心京里的阴晴圆缺呢?

有人开了头,便总有年轻男子向我敬酒,我一概喝下,大家说我和伏白很像,一样的爽朗,像是沙洲郡的人。

伏白很无奈,只让他们别再来了,恐醉坏了我。

我晃悠悠地去了花园里,醉眼蒙眬里看见天上的月,那样皎洁明亮,比京里的更好看。

又是一年春日里,又是放风筝的时节了。

“咦?”

我哼唧出了声,觉得自己真是醉了,怎么月下走来了一个人。

是个年轻男子,锦衣玉带,身姿挺拔,眉眼如玉刻,尤似梦里人。

他走到我面前,不知哪里寻了枝杏花,眼神如少年时温存。

“何处风筝吹断线?吹来落在杏花枝。”他带着笑意开口,“我今年带了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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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落杏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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