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陈俊平无比郁闷的出了宫。
晚上回到家，刚垮进门，白氏身边的丫鬟就来请过去吃饭。
近来吕书兰和严星如的关系有所缓和，不再像之前一样针尖对麦芒。
大房两女一子在厅里嬉笑打闹。
“祖父回来了！祖父回来了！”
“祖父抱抱！”
“祖父抱抱！”
孩子们一窝蜂的涌上去求抱抱。
陈俊平看着这些笑着的小脸，再看向那边白氏笑意盈盈的脸和吕书兰等人，想起皇帝今日的话觉得堵心不已。
“去去去！找你们娘去！”
抬手不耐烦的挥开围着他的孩子，往桌旁走去。
这时候厅里的大人都知道了他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白氏收起了笑容走上前去。
“平郞今日怎么了？是外面有什么烦心事么？”
“爹爹！娘！”
程章从外面走了近来，官服都还未换下来，同样的满面春光。
尽管这些日子他很恭顺，但‘娘’已喊出口，皇帝的那些话就又开始在陈俊平的脑海中回荡，以及这件事的起末：程章对元氏这个嫡母没有应有的恭敬。
特别是元氏走后，他们大房两口子更是接过元氏的管家权，在家里俨然已经当家做主了。
他刚才进来的那抹笑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说起来，他和白氏他们这一房人是一家人，和元氏、梅氏她们同样是一家人，但那边却异常的团结拧成一股绳，两边相处起来大相径庭。
他语气不善问道：“程章，你什么时候去别庄给你嫡母赔罪，将嫡母和几个弟弟请回来？”
白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筷子里夹在半空中的菜随着手一抖，落了下去。
这段时间元氏不在家，吕书兰在严星如的提点下顺利接过管家的大权。她刚刚把家里的事情捋顺，过了一把当家的瘾，还没当够呢！
要是元氏回来就没有她什么事情了！
而且东昌伯爵府家的嫡长孙满月酒，递到侯府的帖子她已经接了，眼看往后就要同这等级别的贵眷往来应酬了，怎么好放手？怎么能放手？
吕书兰咬着下唇一脸的不甘心，与程章对视一眼，脸上的喜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淡了下来。
最近大房的纳妾矛盾有家里的嫡庶之争转移了，吕书兰和程章站在了利益同意线上，不但两口子的关系有所缓和，就连和严星如都缓和了。
程章第一次被连名带姓的喊，知道他爹此时的态度是很严肃的，立刻拿了手绢擦嘴。
“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章儿何错之有？何况是大夫人自己要搬走的”
两口子出奇一致的不愿意的表情被陈俊平看在了眼里。
程俊平咬牙，“我再给你们说一遍，白氏是我的妾室，只能是你们的姨娘，你们的娘是元氏！主意措辞！”
“爹爹，您怎么了？”程玥讶异，“您不是说要休了大夫人将我娘扶正了么？”
“扶正？你姨娘什么身份，你们读圣贤书不知道？罪臣之后如何扶正？”
话刚说完，那头白氏已经轻轻的啜泣了起来。
“父亲这话太伤娘亲的心了！”程章也皱眉说道。
程俊平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很难和大房沟通了。
正常的道理在他们这里似乎行不通也说不通，他们所有的认知都在嫡庶上，无论说什么都能扯上去。
但凡扯上去他们就是弱者，是受害者。
程俊平难得扯其他，直接问道： “子女言父母是非，你是参加过科考的，当是我朝的佼佼者，来，告诉为父，对与不对？”
程章的眉头纠结成了一团，心情很是沉重，却闭口不言。
“哑巴啦？”程俊平气结，抬手将饭碗砸了过去，“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不知纲常的家伙！”
“且不论对错，你必须得回答清楚，在咱们程家到底谁是你的母亲？我程俊平一生只娶了元氏一妻，并未娶平妻，你这时准备出去给我丢人丢到哪里去？”
程俊平怒不可遏，又骂道。
但是程章，从头到位都是低着头，用沉默来应对他的怒火。
这种态度无疑让程俊平火上添火，甚至于气笑了，“既然你不回答，不想回答，知答案而故意回避装蒜，为父是管不了你了，程家也容不下你这等忤逆不孝之人！”
言罢毫无留恋离场。
“平郞~”白氏唤了一声，但程俊平半个眼风都没留给她。
“我跟你父亲少年相识，走一起走过三十几个寒暑，从来没有见到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动那么大的怒气，章儿，我想这一次咱们是做的太过格了！”
白氏闭上眼睛，前前后后想了许多问题。
年少时期就和元氏认识且不和，两人都嫁给了陈俊平，但是元氏赢了一回在身份上。
所以她在往后的生活中无数次的赢了元氏。
这一回她又一次赢了元氏。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是的，她忘记了。
忘记了自己的家族已经覆灭，且是因为贪墨，她不再是闺中贵女。
只是罪臣之女，程家一个低贱的妾室。
陈俊平和元氏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和，打闹甚至休妻和离。
但不能因为她一个妾室。
因为经不得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胜负欲毁了一双儿女。
所以这件事必须见好就收。
“章儿，听姨娘的话，从今日起谨言慎行，一切按着规矩来，切勿乱了辈分”
“为什么？凭什么？”程章哪里听得进去。
况且他一直不觉得自己该低人一头。
白氏没有搭理他，继续说道：“你明日一早就套上马车，去别庄给夫人认个错，请夫人搬回来”
“娘你放心，咱们家这一辈就就只有我一个儿子有出息，父亲发发脾气也就算了，不会真的舍得和我断绝父子关系的！”程章这方面非常有自信。
母子两人自说自话，说完严肃的盯着对方。
意见相悖，他们也非常的清楚不可能轻易的说服对方。
因为是母子，太清楚的明白对方的脾气。
“你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吧！好歹也在官场上一年多了，你以为咱们挣这一口气很重要吗？”
白氏的话程章倒是不敢违逆，晚饭都不吃了，转身往祠堂去。
亥时三刻，贴身的小厮带了消息进来。
“大爷，打听到了！”
“说！”
“今日……不是，最近半月都是这种情况，侯爷一出门那些高官贵勋就绕着走，据说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被人大肆宣扬了出去，勋贵们已之为耻不削与候爷同台，今天更是连圣上都训斥了侯爷”
小厮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小的听外面的人说，侯爷这妻不但休不成也和离不成，据说皇后震怒，皇上也没办法，极有可能会直接定下世子之位”
程章听完，一时心乱如麻，心中瞬间没了主意，一双眼神迷离乱晃，落不到实处。
“这次我竟是错了么？”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