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杰一脸疲惫，每走一步都仿佛很艰难。
刚刚来到大门口，居然忍不住疲倦直接扑倒在地上，嘴角有鲜血流出来。
“凌杰！”
海晏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起凌杰：“你受伤了？”
凌杰一言不发，只是不断的咳嗽，一边吐着血。
“你这是怎么了……”海晏珺嘟囔了一句，随后抱起凌杰进入房间。把凌杰放在床榻上，查看过凌杰的脉搏后，发现凌杰的伤势不算太重，但是精神意识非常薄弱。应该是受到心理创伤。
不知为何，海晏珺忽然感到一阵心酸。
前不久的凌杰，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年，那时候的谈吐还豪迈英武。
这一下，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凌杰都难免感到怜惜。
原本打算折返回来和凌杰谈判的海晏珺，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叹了口气，海晏珺在旁边生了一个火炉，火炉上放着一个茶壶，仔细的煮茶，然后泡茶，倒满两杯。
“你要不要来喝一杯茶？”
海晏珺端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
茶香四溢，齿间留味。
“不必了，我去泡个澡。”凌杰起身离开房间。
海晏珺也不说话，一个人静静地喝茶。过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凌杰这才穿着一身青色的休闲装走了出来。轻轻的坐在海晏珺对面，摸出一根烟：“不介意吧？”
海晏珺摇头：“介意。”
凌杰还是不在意，而是自顾自的点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气四处弥漫，海晏珺微微皱眉，却也不好多说，继而道：“可以谈谈了？”
凌杰感受着烟气的环绕，道：“可以。”
海晏珺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美艳无双：“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凌杰道：“你先吧。”
海晏珺点点头，道：“你助我，灭云家，革新暗流社和海航军，稳固我海家在乾州的武道。”
凌杰道：“可以。”
海晏珺道：“很快，父亲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归了，按照盟约，需要重新选取一个新任的盟主。我现在也只是暂代少盟主而已。不久之后，乾州需要召开同盟会，重新选定新任盟主。我需要你的帮助。”
海晏珺终于开诚布公的说实话了。
之前她来这里，受到李百越和云飞扬的监控，自然不能把实话说出来。
凌杰道：“可以。”
海晏珺道：“乾州，中海，丽州的三方互不侵犯条约马上就要到期了。我需要你的帮助，重新订立一份更好的合约，有助于稳固我海家的地位。”
凌杰想都没想，只是吸了口烟：“可以。”
海晏珺道：“我说完了。该你说了。”
凌杰靠在位置上，夹着烟蒂的手不断的搓着，随后道：“我给你加两条。第一，我中海可以和乾州融合一体，两市合一，武道合一，政令统一。你海家不但可为乾州之主，也可为中海乾州之主。”
这话一出，海晏珺都吃了一惊：“你放着中海都不要了，你图什么？”
凌杰夹了口烟，良久后道：“第二，丽州，乾州，和中海，本就是围绕望古江流域的城市。这三个城市本就一体。我不但可以帮助你重新签订三方互不侵犯条约。甚至可以助你海家，一统三市，成为三市之主。一统过后，你海家仍为主人。”
嘶！
饶是海晏珺这样的顶尖级高手，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深深吃惊。
好大的口气！
好大的牺牲。
一统三市，那是过往两百年时间里，海家从未想过的事情。曾经海家最多也就想过通过中元道人把中海并入乾州而已，结果还没完成。
至于丽州，那可是一个比乾州还要强大的存在。
乾州多年来想的就是如何在里州的压制之下，求存。
一统丽州，那是海晏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凌杰居然……
海晏珺不由得嗤笑一声：“凌杰，你这第二点，有点狂妄了。你不了解丽州。”
凌杰道：“那是第二步，第一步完成之后，第二步就会变得有可能。”
海晏珺没有反对：“你说的不错，如果完成了第一步，那么第二步的确不是不可能，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有可能……你勾勒的图案非常美。却丝毫不取，你想要什么？”
凌杰吸着烟，一言不发。
海晏珺听的入神，聊的也入神，都忘记了凌杰吐出来的烟气是多么的难闻：“你别告诉我，就是为了报答我送给你陀罗树啊。”
凌杰夹了口烟，道：“张子泰，你知道吗？”
海晏珺面色沉凝，端着茶杯的手都停滞了一下：“武装盟教练团的教练，主教的是横练功夫，我曾经上过他的课，算是我半个老师。你问他做什么？”
凌杰不答，反问道：“他很强吗？”
海晏珺道：“那是必须。三年前来过中海，我请他吃过一次饭。那时候他就是大宗师的实力。如今只怕更强了。”
凌杰点点头：“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条件——未来，如果我对张子泰动手，如果我成为武装盟的敌人。你海晏珺，得站在我这一边。以三市首领之职，给他们施压。”
“你……疯了？”海晏珺上下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伸手摸了把凌杰的额头。
没发烧啊。
就你……还想和武装盟为敌？
我就是从武装盟修炼出来的好吗？
凌杰道：“我就这一个条件，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书写联盟书。画押签字。如果你不同意，恕难从命。”
海晏珺道：“为什么这么突兀？之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凌杰道：“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必多问了。”
海晏珺一脸无奈，最后道：“武装盟，那是三江行省内的三大顶级武道门派之一，和明镜湖，玄清门平等。主宰着整个行省的武道世界。每一个门派中，有超越大宗师的存在。你可知道，超越大宗师，意味着什么？”
凌杰还真的不知道，当下摇头。
他的确很想知道。
顿了顿，凌杰问道：“意味着什么？”
海晏珺道：“我们都是俗人，大宗师也是俗人，一生不过百年光阴。而超越大宗师，传闻可以洗筋伐髓，脱胎换骨，塑体再造，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人，真人！那才算是真正的人界之人。“
凌杰的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海晏珺说过的话。
洗筋伐髓，脱胎换骨，塑体再造。
才是真正的人，真人。
人界之人。
凌杰沉凝好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人界之人，真人，很强吗？”
海晏珺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憧憬：“突破大宗师极限，就可以进入人界，算是人界里的人，真人之始。俗人的攻击，无论如何都对真人无效。我给你打个比方。”
海晏珺拿出纸笔，在纸上划了一条直线，道：“如果你是一维生物，只能够在这条直线上行走。那么你只能够沿着直线前后走动，对吗？”
凌杰点头：“不错。”
海晏珺又划了一条平行线：“那么你能够走到这条平行线上吗？”
凌杰摇头：“不能。”
海晏珺道：“你能伤害到这条平行线上的生命吗？”
凌杰摇头：“不能。”
海晏珺道：“这就对了。如果大宗师是这条直线上的生命体，只能够沿着直线前进或者倒退。那么人界里的人，就可以在这张纸上任意行走。大宗师又如何能够伤害到人界之人呢？”
凌杰浑身大震。
厉害啊。
若非亲眼所见，凌杰都无法相信真人，居然这么牛叉：“如此说来，大宗师如果遇到大宗师之上的人界高手，岂非必死无疑了？”
海晏珺点点头：“必死，没有生还的可能。哪怕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不是一个维度的生命。”
凌杰目瞪口呆。
海晏珺道：“你还要和武装盟为敌吗？”
凌杰道：“要。”
海晏珺放下纸笔：“我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你又何必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我帮不了你，除非我也能够进入人界。成为人界里的人。”
对付武装盟，你开什么玩笑？
别玩了兄弟，醒醒吧。
凌杰道：“你为何就认为自己无法成为人界里的人？”
海晏珺道：“要突破人界，成为里面的人。靠个人的修炼和努力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机会。而且这个机会是人为的。”
凌杰道：“人为？”
海晏珺道：“比方说你去参加考试。而我是批改卷子的裁判。你卷子最后考多少分，你觉得是你决定还是我决定？”
凌杰道：“各占一半吧？”
海晏珺摇头：“你说的各占一半是世俗。世俗里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有第三方监管。比如高考，是因为有人监管，阅卷老师不可以做的太过。正是因为这份监管，才让考生的努力变得有意义。但是在武道世界里，监管者和阅卷者是同一个人。所以，你的卷子最后考多少分，和你的努力没有任何关系，百分之百由我决定。”
嘶！
凌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令人绝望吗？
凌杰问：“那么，在武道里面，这个阅卷老师是谁？”
海晏珺道：“主考官是省府，副考官，是三大门派——明镜湖，玄清门和武装盟。当你达到大宗师之后，你是否可以进入人界，完全取决于他们。”
凌杰道：“既然如此，那么让他们给我们打个高分不就行了吗？”
海晏珺摇头：“你太天真了。一方面，进入人界的名额实在太少。这些考官们会对名额进行控制。且不说这些，就算上面想给你名额，你可知道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凌杰摇头：“是什么？”
海晏珺道：“你玩过游戏吗？”
凌杰道：“玩过。”
海晏珺道：“游戏里有两种角色，一种是玩家角色，一种是NPC（非玩家角色，不受玩家操控的角色）。你现在是个玩家，如果你要进入人界，就要成为NPC。没错，成为NPC之后，你在游戏里的角色不管等级多高，都无法杀死NPC，但是从此，你也不受自己控制了。这样的代价，你愿意吗？”
凌杰眉头紧皱。
真是没想到，进入人界的代价这么大。
沉默了好一会，道：“你这个比喻会不会不太贴切？”
海晏珺道：“我现在只是通云桥，并未进入大宗师的境界，具体的感受我还不知道。但是根据我的了解，这个比喻是贴切的。”
凌杰道：“难道就没有例外吗？”
海晏珺摇头：“或许有，但是根据我多年的了解，并没有找到这个例外。”
凌杰掐灭烧到过滤嘴的烟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人界之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听上去十分了不起。
是无法匹敌的存在。
凌杰久久无言，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只剩下火炉靠着茶壶，沸水发出“噗噜噗噜”的声音。
海晏珺喝了一口茶，凝问：“你还要和武装盟为敌吗？”
凌杰道：“我不知道人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我也不知道这道屏障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不想放弃。未来，如果你我未进入人界，我便不会贸然和武装盟为敌。如果你我进入人界，我刚刚说的条件，我不希望更改。”
海晏珺道：“如果你我一辈子都无法进入人界呢？”
凌杰道：“那我就不启动我的条件，我提的条件，自动失效。”
海晏珺这才松了口气：“你不换一点别的条件吗？如果你我一生都无法进入人界。那么你会很亏……感觉你一辈子都在为我做事，没有任何回报。”
凌杰嗤笑道：“我思来想去，除了这个目标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的目标。如果此生都无法进入人界，我想，我会在绝望来临的那一刻，找个地方，自刎谢罪。”
凌杰的声音不大，但是透露出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志。
海晏珺道：“既然如此，那就订立合约吧。”
海晏珺拿出两张纸，在上面写下刚刚的商谈内容，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凌杰：“该你签字了。”
凌杰毫不犹豫的签字，然后收起自己的这份合约。
海晏珺笑靥如花，伸出纤纤细手：“按照合约，你我是密约，但如果中海有危险，我海家倾力相助，生死与共。合作愉快。”
凌杰握手，然后双手抱拳道：“少盟主说的是。”
海晏珺笑道：“眼下有两困局，我想听听你的看法。第一，穆子强的副盟主，我给不给？穆晓华来中海催促你们要说明书，你给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