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尘倚在沙发里,身体却紧紧地绷着,他在极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怒气和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否则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回来。在那个时空开车撞向段正阳车尾的那一瞬间,他满脑子都是变态一般的疯狂和怪异,他的余光甚至可以察觉到后视镜里自己的样子,脸色狰狞而扭曲,像一个可怕的杀人狂。
但那又怎样?反正他和段正阳都是得不到姜似雪的可怜人,既然要争,总要死一个的。
司若尘踩下油门的时候丝毫没有顾惜自己的生命安全,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至于最后死掉的是谁,就看天意吧。
可是他不仅没有死,甚至还好运气地只是擦伤和骨折。在姜似雪和陆淼她们提到变成植物人的段正阳时他已经醒了,但是莫名地有些害怕看到女孩充满责备和恨意的目光,所以选择了装睡。
直到深夜陆淼和陆鸣先后离开,病房里安静下来他才慢慢地睁开了眼,在一片黑暗寂静中捕捉到了不远处姜似雪轻微均匀的呼吸,猜想对方是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光线很暗的灯,他借着那光轻轻地凑近了女孩,看清了对方脸上斑驳交错的泪痕和眼下的青黑,在心底叹了口气。
抱歉——
他用口型说道,但对把段正阳撞成植物人这件事仍然没有丝毫悔意,如果时间倒流他仍然会选择顺着自己当时的疯狂劲头。
他只是不忍看到姜似雪这样心力交瘁,也不想再看到她哭了。
男人俯下身慢慢地靠近了女孩,先是感觉到了对方温热的鼻息,又隐隐地感觉到了她面颊上散发出来的温度。本来想吻一下她在睡梦中还抿得紧紧的双唇,却在半途中改了方向,吮去了女孩留在眼角的一滴泪。
又咸又涩。
他想要把姜似雪抱去病床上,又怕惊动她,只把自己的被子替她盖在了身上,还细心地掖好了被角。
衣架上挂着的应该是陆鸣的外套,司若尘探进口袋摸了摸,从里面摸出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来,轻轻地掩上了门去走廊阳台抽烟。
直到他想要回去的时候,只是转了个身的功夫,蓦然感觉到身上一轻,在病床上僵硬地躺了几个小时的疲惫感和沉重感突然一扫而空,连擦伤处和锁骨处的隐隐作痛都一并消失了。
男人脸色一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自己的装束,竟然已经变成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
他的鼻端还缭绕着烟草的气息,手中甚至还攥着一包烟,拿起来一看已经不是刚才从陆鸣那儿拿来的那包了。
病房还是一模一样,床边的沙发上却没有任何女孩的身影了。
司若尘仍然不敢相信,连夜回到家跑上楼一看,阁楼堆满了杂物,一开门便有一股淡淡地灰尘气息扑面而来,提醒着他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打开了。
他回到了他原本的时空。
一个没有姜似雪的时空。
在他离开的这几个月里,一切好像变了一个样子,或者说是回到了这个时空的姜似雪去世之前的样子。苗叔和佣人们变得放松了一些,不再像之前一样对他敬而远之。
而陆淼的状态也比上次的投影还要更好一些,同平行时空那个年轻漂亮的陆淼没有区别,司若尘清楚地知道,这都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司若尘带给他们的转变。
他忽然想,为什么撞死的不是他自己,或许那样不仅不会回来,或许还能看到姜似雪为他流泪。
原本的时空。
陆淼欣喜地看着司若尘,双手摸摸儿子的脑袋脸颊,又摸摸他的肩膀胳膊,确认面前这个真的是自己如假包换的亲儿子才放心了,笑中带泪地捶了一拳儿子的肩膀,嗔怪道:“总算换回来了,让我和小雪好一通担心!伤口痛不痛?”
“这点伤不算什么。”
司若尘笑了笑,安抚地揽了一下妈妈的肩膀,转头对陆鸣道:“这段时间谢谢你。”
陆鸣难得地没有同他对着干,只是耸了耸肩:“应该的。谁让我看不惯他。”
司若尘又正色道:“对不起。”
众人怔了一下,纷纷转头看他。
男人笑着说:“之前你劝我要好好调查一下,我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现在为我以前的无知武断替你道歉,谢谢你帮我照顾小姨和嫂嫂。”
“啊。”
陆鸣显然没有想到司若尘会在这个情况下说这样的话,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左右看了看含着笑的陆淼和姜似雪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喉咙干巴巴地说:“……我原谅你了。”
这臭小子!
司若尘无奈地笑,兄弟两个对了对拳头,终于彻底冰释前嫌。
“好了,段家的人九点就要来这个病房同我们谈话了,现在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
陆淼这话一出大家都端正了神色,她先看了看自家儿子,严肃地道:“小尘,除了家里人没人会信平行时空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所以这个责任无论如何都得你担着,绝不能推诿。”
司若尘已经从姜似雪那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闻言点点头:“妈,您放心,我会负责到底的,如果段家决定将段正阳的生命维持下去,那么之后所有的医药费我都会负责,我也会继续在国内国外找专家来替他看诊。”
“这都是后话,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段正阳是段家唯一的儿子,段家现在已经恨透了司家,恐怕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陆淼转头看了看姜似雪,无奈地说:“何况侯雅芝一心认为小雪是罪魁祸首,害得你们两个起了冲突。”
姜似雪垂着头低声道:“妈妈,确实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带正阳回家被他撞见,也不会刺激他。”
她顿了一下,冲大家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道:“我也应该对这件事负责的,段家无论决定怎么样,我都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