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尘的记性很好，陆淼一提周若莎三个字他就能在脑袋中勾勒出多年前那个臭美小姑娘的模样以及对方的神态语气，鲜活又真实。
那个荒谬而幼稚的“婚约”他也有印象，当时只不过是玩过家家玩到兴头上被两家大人强行分开各回各家，年龄小不懂事，觉得如果结婚之后可以天天一起名正言顺地玩过家家才这样说，现在再提起来司若尘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尴尬到脚趾抓地。
他想起陆淼刚才电话里说的周若莎不依不饶要见姜似雪，一时之间左右为难，又想让对方见一面姜似雪好让她死心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又怕对方对着姜似雪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让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
开玩笑，他和女孩现在的关系正处于敏感期，薄脆得像一张轻飘飘的纸，都不用多费心，一根手指头就能碰碎，怎么能容忍外人来捣乱？
身后的病房门打开了，实习医生和护士推着治疗车从里面走出来，前者刚好对上了司若尘的目光，顺势道：“病人的伤口恢复得不错，我已经给她换好药了，注意事项还是那几样，不要挤压用力，不要碰水。”
“谢谢，麻烦了。”
“不客气。”
男人微一颔首，等他们离开之后便推门进去，护工正在桌前倒水，他走过去接过对方手中的水杯，提前给她下了班。
病房里只剩他和姜似雪两个人，他把床头摇起来一些，又将水杯的杯口轻轻抵在了女孩的下唇处，喂她喝水。
姜似雪不自然地偏了偏头，接过了水杯：“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
司若尘也不介意，他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地可以接受目前这种相处方式了，无非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只要他有耐心，总有金石为开的那一天。
他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女孩喝水，偶尔还会苦恼地皱起眉头叹一口气，简直要把“我有心事快来问我”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在他叹到第八次气的时候，姜似雪终于被男人的眼神看到浑身发毛，实在忍不下去了，于是礼貌地问：“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司若尘的黑眸霎时一亮，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把周若莎千里迢迢找来的事直接告诉她，而是拐弯抹角地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觉得过家家怎么样？”
姜似雪顿了一下，以为面前这位司总疯魔了，静止两秒后试探着回答：“这是儿时的游戏，很……有童真？”
“我也觉得。”
男人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觉得小时候玩过家家说的话能当真吗？”
不等女孩回答他便自言自语道：“我觉得不能，那个时候小孩子还没有能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的能力。”
姜似雪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好笑，这人怎么用一副在公司开会的认真态度在研究这种幼稚问题，便也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小时候说的话大多是不能算数的，否则一件一件清算，那么多天马行空的话哪里能一一实现。”
女孩自觉自己在哄一个心智低下的大龄儿童，大龄儿童本人吊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心满意足地替她去准备水果，末了才擦净手指坐到沙发上去办公。
姜似雪握着叉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切成小块的水果，正对面的电视正在播放一部现下大热的电视剧，音量被调得很低，作为一点模糊的背景音，显得病房里不那么安静。
自她醒来之后，陆淼有时候会回家去休息半天，苗叔和徐姨会定时来送三餐，陆鸣和据说是她交的新朋友安静也偶尔会来看望她，只有司若尘一步都未曾离开。
姜似雪这个病房是个不大的套间，有独立的卫浴，俨然和宾馆的房间没什么两样。男人平时为了能及时在姜似雪需要的时候出现都是窝在里间的沙发上办公，只有在需要开视频会议的时候才会外间，倒也方便。
只是司若尘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成天里睡在窄窄的陪护床上，姜似雪半夜偶尔会醒来，如果侧躺的姿势正是面对他的时候便能借着光线幽微的夜灯看到对方。
男人长手长脚地窝在那张临时的陪护床上显得格外憋屈，腿偶尔会从那床的边缘垂下来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动一动，姜似雪借着黑暗的遮掩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时常有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她会想，如果这一切出现在她入狱以前，出现在他们两个决裂之间，她该有多么欣喜啊。
“在想什么？”
低哑微磁的声音响起，姜似雪捧着玻璃碗回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目光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定格在了司若尘身上，显然已经有一会儿了，因为她清晰地看到了对方某种的笑意。
“没什么。”
女孩有些窘迫地红了脸，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转过头塞了一块水果在嘴里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司若尘也不得寸进尺，只是笑着走过去替女孩整理一下被角，又硬是从对方碗里蹭下一块蜜瓜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他的根据地。
第二天姜似雪醒来的时候，只有护工一个人在她身边，有模糊的声音从外间隐隐约约传来。
大概是李助理准时来送文件了。
姜似雪一心二用，一边在床上刷牙一边分神去注意外面的动静，没过一会儿门从外面被推开，司若尘走了进来。
“醒了吗？”
男人一对上女孩的目光便笑了起来，他今天难得地换上了西装，深蓝色的笔挺衣料完美地将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勾勒出来，看着英俊又矜贵，神采奕奕的模样同平日里那个趿拉着拖鞋开会的人简直完全不同。
看出来了姜似雪的疑惑，司若尘自然地道：“今天有股东大会，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等会儿徐姨会带着早餐来陪你，开完会我就会赶回来。”
姜似雪连忙点头：“你不用急着回来，回家去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