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狮案18:引火烧身
李珏2024-05-18 12:004,329

   “李红衣。”

   “嗯。”

   “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古怪的气息?”

   “什么叫古怪的气息。”

   “妖气?杀气?”

   “嗯。”

   “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一阵风起,李红衣眼前忽明亮了起来。他看见了丁祸手中火绒的火光,看见了丁祸偶尔回头,眉头紧皱。他本可以放开丁祸的手,可他没有,任由丁祸牵着他,在黑暗中寻找一个出口。

   黑猫趴在丁祸肩膀上,已酣然入睡。乙女或许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竟然睡在了丁祸肩上。而丁祸也忘记了去计较。

   又走了许远,手中的火绒快要熄灭而丁祸已经快失去耐心时,前面传来了点点光亮。丁祸大喜,终于走到这秘道的尽头了。他几乎是狂奔着过去的。只是,他终于行到了那光亮前面,却发现光亮竟然在头顶。而那光亮,不过是城中的隐隐的灯火。

   头顶就是出口,且是个井口。可不知何故,井口坍塌了。无数的石块瓦砾以及焦黑的木头堆在眼前。而这些石块瓦砾,似经了烟熏火燎。

   闻得浓重的焦腐之味,黑猫睁开了眼睛,从丁祸肩上跳下,化为了乙女模样。揉着鼻子,乙女道:“这是出不去了吗?”

   “若你化作黑猫,或许可以钻出去。”丁祸满脸失望,“只能原路返回了。”

   李红衣此刻在意的,并非那出口,而是石块瓦砾之后究竟藏着什么。感受到前面吹来的一缕风,吹熄了火绒,又隐隐听到更重的流水声,李红衣确信,这并非这条秘道的尽头。似乎有人刻意掩埋了这条秘道,致使他们无法通行。要出去,唯一的出口便是头顶那几近被掩埋的井口。

   乙女鼻头微动,看着眼前的井口,似有挖掘的痕迹:“说来古怪,那个洞似有人刻意挖的。提醒这井下的人,井口可以出去。”

   走上前一步,李红衣甩出了红衣剑,使出一招落叶飞花。秘道内卷起了一阵风,而这阵风,裹挟着沙石瓦砾,朝着那光亮处飞去。呼吸之间,那光亮处的缺口越来越大。

   丁祸大喜:“可以出去了。”

   丁祸抬腿便往上爬。可没想到,随着缺口变大,洞口堆积的石块瓦砾有坍塌之势。只是一瞬间的事,乙女化为黑猫,在弹指间,跳上了瓦砾,从缺口钻了出去。而李红衣一把抓住丁祸,踩着逍遥步,使出轻功,在那缺口被掩埋的瞬间,飞了出去。

   落地时,丁祸才知他们身处残垣断壁之间,周围应是生过一场大火,楼阁坍塌已成废墟。眼前那口井,因为方才的坍塌已被完全掩埋。也是这时,他们身后起了一阵寒风,焦腐之气中裹挟着浓烈的杀气。

   刺破寒夜的那把剑,闪着寒光,朝着李红衣与丁祸刺了过来。

   丁祸身子忽颤了颤,他眼前闪现出许多幻影。他看见了无数尸骨,他看见了煞气弥漫。他感受到了,杀人的傩狮就在附近。

  

   去年的这天晚上,烟火落入了长乐坊中,点燃了一间油坊,引发大火,致使近十幢宅子被烧为平地。宁帝大怒,不少官员被问罪,巡防营也未能逃过。回想那一夜,从废墟中挖出的被烧干的尸骨,扶光此时想起来,依旧心惊。

   天宁二十年,十一月初五,亥时三刻,平康坊。

   若不是大理寺卿府中的乱子,扶光此时应在长乐坊巡视。可在丁祸一剑制服了操纵猖兵杀人的青儿时,扶光看见远处冒出了通天的火光。而这时,有巡防营士兵来报,长乐坊又失火了。扶光心中一阵哀叹,扬起马鞭,领着巡防营的兵马赶往长乐坊。

   花灯节已入了高潮,正值花车游街。街上的看客,摩肩接踵,如海浪般翻滚。巡防营的兵马用尽了法子,最终堵在平阳坊与长康坊之间的路口。只因那时,花车停在路口,有舞姬在斗舞。

   喊破了喉咙,拔出了剑,也分不开人潮。万般无奈之下,扶光只能“挟持”花车,硬生生撞开了一条路。

   一刻钟的路程,花了近一个时辰。巡防营的兵马赶至失火的地点,阁楼已坍塌,能烧的几乎已经烧光。

   失火的地方,是一间货栈,货栈中存储的,是麻油。只需一个火星子,便能生出火龙。幸而附近的居民,几乎大部分都去了平阳坊凑热闹,才不至于伤亡惨重。也是这货栈早有防火措施,四周围墙高立,火势才没有蔓延开来。

   扶光招呼着巡防营的兵马以及平都府赶来的胥役,扑灭了余火。他们从废墟中,抬出了五具尸骨。围观的人中有人认出其中一具尸骨,是平阳坊一间胭脂铺的老板,名唤覃天南。是覃天南最先发现货栈失火,也是他带着货栈中的人灭火,才保住了最大的一个仓库。而那仓库中,存储着近百桶麻油。若那间仓库失火,怕是要烧尽整个长乐坊。

   天宁二十年,十一月十八,酉初,鬼市出口处荒废的官衙。

   扶光突然现身,救下了林亦与苏音儿。说来也巧,扶光得到消息说钱韫有可能藏在鬼市,便来追查,阴差阳错替林亦解了围。

   带着苏音儿死里逃生,林亦向扶光行了大礼,谢了救命之恩。扶光摆摆手,只说这是举手之劳。他此时在意的是,这黑衣人的身份。当他们查看黑衣人手中的弩时,有了同样的答案。

   苏音儿惊魂未定,却觉十分刺激。瞧着林亦的脸色,她问:“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这些人来自军中。”林亦仔细看着弩的样式,“赤羽营。”

   如今平都城中,能调动赤羽营的人,除了皇帝,便是淮阳王。苏音儿不禁为林亦捏了把汗,这个案子果然牵连甚广。

   将两具黑衣人的尸体丢弃至旁边的灌木丛中,又取下黑衣人的腰牌丢给林亦,扶光笑道:“你们到底查到什么了,逼得人灭口。”

   对于长乐坊失火,林亦有些印象,才向扶光询问那晚情况如何。扶光细细说来,提及丧生于火中的覃天南,林亦笑道:“看来,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而你或许被假象迷惑,覃天南根本就没有死。”

   扶光听得林亦提起,傩狮留下名字,下一个死的会是覃天南,即刻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覃天南借着那场火假死。”

   点点头,林亦道:“那场火,有蹊跷!”

  

   策马赶往长乐坊前,林亦忧心再伤及苏音儿,欲说服苏音儿回侯府。可苏音儿却跳上了马车,只道:“已经牵扯其中了,你就不怕我回去的路上,被赤羽营的人劫杀了?”

   林亦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扶光也早听说林亦与苏音儿的婚事,说和道:“她都不怕,你怕什么!赶紧走!”

   在入夜时,扶光领着林亦与苏音儿,赶到了长乐坊,来到了那家名为“万成”的货栈。看着货栈倒塌的门头,林亦忽有记忆袭来。当年他追逐掳走英儿的马车,丢弃于百步之外。在这间货栈中,他找到了英儿留下的半截木簪。

   掳走英儿的,或许就是覃天南。甚至,镜湖那些浮尸,都曾困于覃天南掌心。难道,那些人遇害前,就被囚禁于这间货栈之中吗?若是如此,当年他再用几分心,或许就能找到英儿。

   花灯节那场大火,这间货栈几乎被夷为平地,只留下后院那间仓库,孤独地立在那里。包裹货栈的四面高墙,如被泼了墨。

   嘱咐苏音儿跟紧后,林亦与扶光瞄准了那间仓库。或许,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间仓库之中。可当他们行至那仓库外,忽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冷风。那冷风裹挟着砂石,在夜色下好似来自阴间的煞气。而风沙之下,那井口似在抖动。

   猝不及防间,扬尘之中,一只黑猫从那井口中窜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两道黑影。以为又是那黑衣人追来,林亦与扶光同时拔出了剑,朝着那黑影刺了过去。

   逼近那黑影,林亦忽看清了黑影的身形,剑光中闪过一道红影。而那红影转过身,拉着身边人,踩着逍遥步,后退数步,躲过了林亦与扶光的这一剑。而这时,传来丁祸的呵斥声:“林亦,你又发什么羊癫疯!”

   扬尘散去,两道影子终于现了真身,竟然是李红衣与丁祸。而方才从井中窜出来的黑猫,幻化成了乙女的模样。

   苏音儿认出丁祸,生怕丁祸伤害林亦,冲上去挡在了前面,大喊道:“丁祸你好好说话!”

   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苏音儿,又见扶光在林亦身后,丁祸一脸惊异:“你们怎么在这?是不是埋伏我们呢?”

   苏音儿回道:“自然是查案查到这里。你不开口,我们还以为你们是刺客呢!”

   “刺客?”丁祸立即冲上前,“你有没有受伤?”

   拉着苏音儿,左看右看,确认苏音儿没伤着,丁祸才安了心,回头怒视林亦:“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瞧着丁祸关心苏音儿的样子,乙女忽拉下了脸,行至李红衣身边,装作一点不在意。而林亦收起剑,并不理会丁祸,与扶光一同走到了李红衣面前。

   林亦道:“果然如先生所料,镜湖浮尸和傩狮杀人,是同一个案子。”

   李红衣笑道:“所以,林少卿查到了什么?”

   “如先生所言,二十八名死者,所着衣物,为同一布料,名为天蚕血。”林亦道,“而平都城中,售卖天蚕血的人,只有一人。”

   “覃天南。”李红衣道,“我们也查到,覃天南在平阳坊开了一间胭脂铺。而胭脂铺中,设有机关。不幸落入机关中,我三人才寻至此处。而长安书院儒生何欢,就是在覃天南的胭脂铺中失踪。”

   扶光听着二人对话,猜测其中的关联:“二位的意思是,是覃天南以胭脂铺为遮掩,行掳掠之事。其中就包括那沉入镜湖的二十八名死者?”

   李红衣点点头:“这便是附身傩狮的煞气,要杀覃天南的原因。”

   “可覃天南目的何在?”扶光不知前情,无法推断出真相,“掳走的这些人,又被他囚禁于何处?”

   林亦回想尸骨上的伤痕,还有那迷情的天蚕血,与李红衣和乙女同时想到了,那些死者生前遭遇了什么。乙女咬牙切齿道:“只可惜,覃天南已经死了。”

   “不,他没有死。”李红衣道,“因为,他是傩狮的下一个目标。”

   “没错。不知什么原因,覃天南不得不以这场假死脱身。”林亦道。

   听得林亦此话,扶光想起了就是在花灯节前,钱韫有所动作,向通天阁递了折子。以防东窗事发,他才走了此招。于是,扶光道:“那日救火,勘查现场时,我发现灰烬中有一支未烧尽的火绒,还有雷火爆炸的痕迹。或许,这场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李红衣环顾四周:“也就是说,这场火是覃天南放的,也是在掩盖什么。”

   一直候于一旁的丁祸听得一头雾水。案情他暂且可以不理会,可看着李红衣与林亦的状态,回想起钱敏被杀时李红衣将林亦赶走,他忍不住追问:“等一下。瞧你们二位这意思,看上去各查各的,其实暗渡陈仓,是一明一暗在配合查案?”

   苏音儿白了丁祸一眼:“知道你傻,却不知你这么傻。你不知道,李公子一直暗中让我给林亦递消息吗?”

   丁祸顿时火冒上头,冲上前欲理论个明白。可乙女一把将他拉开,恶狠狠道:“莫要添乱了!”

   林亦和李红衣此时在意并在琢磨的是,覃天南火烧货栈的目的。当扶光与乙女猜测,是否是覃天南将那些掳走的人关押于此处时,李红衣与林亦同时想到了什么。

   回想起那被掩埋的秘道,李红衣问扶光:“扶统领身上,可有平都城的舆图?包括暗河及地下暗渠。”

   扶光点点头,从胸口掏出了一张舆图,摊开在了李红衣面前。舆图上标记了平都城中各处的建筑,包括暗渠、暗河,无一遗漏。依着舆图上的标记,暗河从鬼市流向东边,经长乐坊,过一处前朝遗留的地宫后,流入镜湖之中。而这间货栈,就在长乐坊与地宫之间。

   “原来是这样。”李红衣终于有了答案,“这场大火的目的,是为了掩埋底下的那条秘道。”

   见林亦也展开了眉眼,似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丁祸自然是气不过。凑到舆图前瞧了半天,丁祸瞧不出所以然:“掩埋那秘道做什么?”

   李红衣来不及解释,忽沉下了脸,一把将丁祸拉了过来。李红衣揽住丁祸的一瞬,一支弩箭从他耳边过,横穿他面前那倒塌的焦木。而他回过头,却见那墙头,无数支弩如雨点般,朝着他们几人飞了过来。

   那些追逐林亦与苏音儿的黑衣人,已埋伏在货栈四周,得他们主人之命,于今夜,必杀李红衣几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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