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山峦。高耸入云。
一只猎鹰在上面盘旋。
在最高峰的深处,有一个健硕的男子在叹气,他的一只脚上戴着一个铁环。但是犹豫距离太远,不能看清男子的面容。
不知怎的,郁钟觉得自己认识眼前的这个男子。
“……郁钟!郁钟!”这是郁钟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它的主人是自己的哥哥摩司。只是,这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它急切又焦躁,如同蹩脚的术士在呼唤自己的灵魂。
只是起晚而已,没有必要叫得这么大声吧。郁钟感觉自己已经用很夸张的口吻把这句话甩了出来。但是,实际上,躺在床上的少女却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
——你真正的名字是……
如此的一句话闪回在郁钟的脑海中,但是对于最后的宾语究竟是什么,郁钟却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她隐隐觉得,那是一个灾难。
——由神创造,却违背神意。
摩司在远处继续呼求着,山脉中的男人消失了,郁钟处在一片黑暗中,就如同被锁在一个厚重的金属盒子里。
兄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是却又没有一个声音是真正属于本尊的;那声音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但是却又总是那么遥不可及。
然而,就算离得近又如何?自己只会给摩司带来烦恼而已。
郁钟想伸手抓住摩司,或者只是一棵树苗,但是,在这个世界中,却什么都没有。除了她自己——一个干枯的灵魂。
世界那么大,而自己那么孤单。
无论是现在,还是曾经……
曾经?郁钟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她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只有一次生命的尘土,怎么可能拥有“曾经”?
许多的许多,郁钟都想不明白。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摩司突然注意到郁钟的嘴有些轻微的动作。这一点让男子兴奋不已,他紧紧握着郁钟的一丝金发,靠近妹妹的脸,问:“郁钟,你说什么?”
“……哥哥……”郁钟的声音又小又不清楚,就好像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婴孩。“哥哥”这个被广泛使用的名词从不同的嘴、用不同的声音说出来,却成为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专有名字。哥哥,谁也不是,唯有摩司。
摩司不厌其烦地望着郁钟,好像这样就能把郁钟唤醒似的。
可是,谁敢说没有奇迹呢?郁钟渐渐感觉有光线进入了自己的世界,那温柔的光线慢慢变得刺眼。少女皱着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紧紧因为刺眼而皱眉,摩司却以为郁钟有哪里难受,他现在恨不得能一把抱起这个女子。
郁钟一睁眼就看到了守在自己身边的摩司。明明只是分开了一个夜晚,但郁钟却感觉自己已经和摩司有几百年没有见过面。她心中压抑着连自己也不清楚的秘密,抓住摩司攒着自己头发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额头上。仿佛,郁钟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只能依靠触觉来感知摩司是否还在自己身边。想着想着,竟有泪水从郁钟的眼角流出。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过激的动作会伤害到郁钟,摩司早就会急得跳起来了。他直问道:“郁钟,你哪里不舒服?”
郁钟使劲地按着摩司的手,怕他离开,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用力看了看周围的事物,才发现摩司的身后竟然还坐着一个男人——尽泊!
看到“外人”的郁钟一下子情形起来,示意摩司靠近自己。
摩司看到了希望,乖乖地将耳朵贴近郁钟的嘴唇,却只是听到这样的声音:“怎么尽泊阁下也在这里?哥哥,你能不能先让他出去?”
摩司会心一笑,感慨着郁钟终于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他微微转身,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对尽泊说道:“尽泊,能让我们单独说些话吗?”
尽泊抛来一个不悦的神情,说:“当然。你们是兄妹。”说罢,便如同履行公务般出去了。
郁钟见尽泊不在了,动作也不再扭捏,她侧过身子,对摩司用懒洋洋的声音发嗲道:“哥哥,现在几点了?”
摩司有些微微的吃惊——昨天,郁钟和自己表白,但是今天却没有丝毫的初恋少女应有的羞涩。男子生怕昨天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狂想,他并不将这些困惑摆在脸上,而是用平时柔和地声音答道:“八点多了……你还记得昨天的事情吗?”
“当然了!”郁钟嘟着嘴说道,“我被里德三世关了起来,后来……”
“你怎么会昏倒呢?”摩司见状,也顾不上想着自己的情感。
“昏倒?我可能只是累了,睡着了而已。”
可是,哪有人睡着了却这么难叫醒的!?摩司的心扑扑乱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摩司思考的同时,郁钟也在盯着摩司。男子为妹妹、恋人沉思的表情在郁钟的眼中却变了味。郁钟犹豫了一会儿,仍旧用那只有摩司才能听得到的撒娇声音说:“哥哥,里德三世怎么样了?我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
摩司反应迅速,说:“你是哈撒玛特的使臣,本来把你囚禁起来就是错误的决定。”
但是郁钟却深刻地记着昨晚自己心脏处的疼痛以及它传递给自己的信息。虽然她想相信摩司,可是那心脏的痛楚却像真理一样。
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尽泊站在郁钟房间的门口,偷听着兄妹二人的谈话。说到这里时,尽泊不禁想起昨晚的情景——摩司和鲁克谈得正融洽,就好像是已经相识多年的朋友。鲁克不仅把尽泊请进屋子,还让他和摩司单独谈话。当摩司知道女王的命令时,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无奈和伤感。那样的表情,就算是陌生人也不会忘记,更何况是像尽泊和摩司这样的关系?
正想着,有一群里德三世的近卫兵从偏殿的正门进来。
挪得国王被人群簇拥着,露出一副自傲的神情,向尽泊,不,是向郁钟的房间走来。只听一个侍从喊道:“陛下驾到——”
尽泊让出路来,向国王行礼。但是,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挪得国王,却不是里德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