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白芹领着一队人马来到万窟山,一为寻找凤砚卿的尸体,二为抓捕白月。
万窟山本就危机四伏,加上种种骇人听闻的传说,众人停在入口处,迟迟不敢进入。
一名士兵问:“将军,前摄政王真的会在这里面吗?”
白芹也不确定,但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晚让凤砚卿匆匆离开的信件,她只能顺着来。
再者,女皇的话说成那样,若她抓不住白月,只怕真的自身难保,所以,不论多危险,机会多渺茫,她总得试一试。
白芹深吸一口气:“走!”
她带头,其余人紧随其后,白芹到底见识广博,警惕地吩咐道:“路上所有的东西都别乱碰,仔细脚下。”
一行人点头如捣蒜,然而,才走了没多久,眼见鲜花一朵赛一朵地娇艳,便有人忍不住了。
“这么好看的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一名士兵如此说着,伸手去摘,旁边的人连忙阻拦,却没来得及。
那花瓣瞧着娇艳欲滴,却是异常锋利,士兵的手不小心碰到,立刻被割了一个口子,血渗了出来。
她立即收回手,下意识放到嘴里,使劲吸了几下,感觉血止住了才拿出来。
小插曲并没有打乱前进的步伐,只是过后不久,那士兵就感觉浑身发热,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人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旁边的同伴发现不对劲,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那士兵的呼吸有些急促,脸色像被汗水冲刷去了色素,逐渐变得苍白,她摇摇头,说:“我没事。”
同伴递给她一块手帕:“怎么出这么多汗?”
“我从小就比较容易出汗。”士兵勉强笑了一下,说完这句话抬手欲擦,手才伸到一半,整个人突然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
同伴惊呼一声,引来前面人的注意,白芹问:“发生什么事?”
有人回答了她,白芹快步折回来,蹲下身子,伸手去试那名士兵的鼻息和脉搏,沉声道:“她已经死了。”
亲眼看着她倒下的士兵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会?她刚刚还好好的。”
说话的功夫,死亡的士兵嘴唇变得漆黑,一看就是中毒的症状,白芹面色凝重地问:“她刚刚碰了什么?”
士兵道:“一朵很漂亮的花,割伤了她的手指。”
白芹闻言举起她的手,果不其然,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口子,导致整只手掌都变黑,甚至蔓延到了胳膊上。
“我说过了,不要碰任何东西!”白芹放下她的手,有些生气地重复。
所有人连连点头,刚才还只当是将军小题大做,现下是真的怕了。
白芹起身:“找个地方安置她,做个记号,回程的时候再带她一起回。”
有人小声道:“听闻这万窟山还有野兽出没,等我们回来,还找得到她吗?”
话没说得太直白,但已经够清楚——把她放在这里,不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吧?
白芹没好气地道:“那不然呢?我们背着她走?”
士兵立刻噤声。
她们是来找人加抓捕逃犯的,自身安全都成问题,更遑论带着一个死人。
两名士兵将死者拖到一棵树下,拔剑匆匆在树干上划了两下,没敢过多停留,就赶紧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许是进入的位置有偏差,白芹等人并未看到白月留下的记号,就这么凭着感觉走,两个时辰后遇到一处瘴气林。
肉眼范围内什么也看不清,白芹扬声道:“捂住口鼻,手牵手走。”
所有人都掏出了带在身上的手帕当面巾用,虚空一抓,握住谁的手就算谁的。
瘴气林里寸步难行,更要命的是,这些瘴气有毒,吸入少量并无大碍,但长时间走不出去,这就是致命的了。
不多时,有的士兵倒下,有的则像是陷入某种梦魇一般,大喊大叫,拔剑乱砍,最后活生生把自己弄死。
越往下,瘴气愈发浓重,伸手不见五指,倏地有风刮过,阴森森往后背一吹,吓得好多人失声尖叫。
这叫声不知惊动了什么,整个林子响起沙沙沙的声音,光听着就让人汗毛直立,不由得加快步伐。
黑暗里乍然一声惨叫,不知丢失了谁的双手,剩余人还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夺命似的,摧残着人的精神。
高度紧绷之下,无人注意时间的流逝,终于瞥见一丝光明,所有人皆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白芹回头一点人数,心顿时沉了下来。
除了她自己,她带了一百人前来,现在只剩下七十八个了,也就是说,这片瘴气林夺走了二十一个人的生命。
而她们,根本无法回去找寻尸身。
所有人都沉默着,凝重的气氛蔓延开,死气沉沉。
白芹紧了紧手中的剑:“整队,继续出发。”
万窟山不负盛名,若非武林高手,能全身而退绝对是奇迹,这帮士兵的武学修为本身并没有那么高,又无意间走到一条凶险的路,结局可想而知。
好在殊途同归,经历了两天两夜的煎熬后,她们最终抵达了那处山峰,只可惜,包含伤痕累累的白芹在内,整个队伍只剩下十八个人。
这一趟,着实损失惨重。
山峰经过大雨的冲刷,已经没有什么痕迹,白芹让人分头四下搜了一遍,只找到一枚玉佩。
通透的白玉,镂空一条脚踩祥云的龙,隐隐能看出一个“凤”字。
白芹收起玉佩,心中有了计较,问:“没找到活人吗?”
所有士兵皆道:“没有。”
白芹又问:“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一名士兵道:“能藏的地方都找了,没发现任何踪迹。”
这也就是说,凤砚卿确实来过这里,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明,但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于此,人怕是早就没了。
而白月,既是她让凤砚卿前来,她必然也来过,凤砚卿殒命,她估计早就离开了。
白芹狠狠一咬牙:“回去!”
尸身活人都没找着,还损兵折将,她回去该怎么和女皇交代?
相对来时的危险,返程意外地顺利,只是不管怎么绕,都没找到最先死亡的士兵尸体。
出口近在眼前,最后的关头仍旧出了意外,死了八个人,幸存的十人安全离开万窟山,却是一身的伤,心里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终其一生,万窟山这三个字怕都是不能触碰的禁忌。
白芹和班师回朝那天一样,没在家休息,而是直接去了皇宫,交代这一趟的来龙去脉,并上交了那枚玉佩。
“寡人原以为,炽王爷吉人天相,没想到,终究是天妒英才啊。”白清抚摸着玉佩上的龙纹,煞有介事地感慨。
“前日,凤国送来了凤国皇帝的亲笔信,要求寡人解释清楚这一切,事已至此,白将军,你认为应该如何应对?”
凤国军队屯在两国边界,此事若不妥善解决,战事在所难免,而白雀国刚经历了一场朝堂大洗牌,万万禁不起这样的打击。
白芹心如明镜,垂首道:“回陛下,末将认为,一切皆因前摄政王而起,只要将摄政王交由凤国发落,我白雀国便可相安无事。”
这个办法其实有很大的风险,毕竟白月的脸在那儿摆着,泰康帝不可能不认识,一旦照面,场面不可预估。
或许泰康帝顾念旧情,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或许恼羞成怒,牵连整个白雀国。
自古君心难测,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而且,白月对泰康帝恨之入骨,难以想象见了面,她会不会发疯,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白清轻点了两下扶手,不紧不慢地问:“白将军,你可知前摄政王的故事?”
“陛下指的是?”白芹装傻。
“爱恨情仇啊。”白清一笑,淡淡地道。
白芹眼帘低垂,道:“末将只知前摄政王与其夫君伉俪情深。”
“虽然王夫未满三十就走了,但这么些年,白府没进过其他人,百姓都赞他们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关于卧底那一段,是白月在边关告诉她的,但她此前已说过在没在边关见过白月,眼下自不能说清楚。
白清哼笑一声,也不知信没信她的话,问道:“依你看来,凤国皇帝会如何处置白月?”
这哪是白芹能知道的?
她拱手,惶恐地道:“末将不敢妄自猜测。”
白清饶有兴致地说:“那如果白将军你的儿子被人杀了,你当如何?”
白芹一惊,一时竟分不出这是简单的假设还是另有玄机。
她后背冒出冷汗,道:“若是末将,定会手刃仇人。”
白清愉悦地笑起来,赞道:“杀伐果决,爱恨分明,不愧是我白雀国的中流砥柱。”
不知是不是白芹的错觉,自打摄政王倒台,这位女皇越发让人害怕了,不过两次面,给她的感觉都过于可怕。
白芹眸光闪了闪,躬身道:“陛下过誉了。”
“白将军为白雀国征战多年,劳苦功高,怎么称赞都不为过。”白清道,“也只有你才能让寡人放心交代任务了。”
“陛下请吩咐。”白芹恭顺地道。
“你说得不错,要平息凤国皇帝的怒火,最好的办法是把白月交出去。”白清抬眸,“所以,押送白月去凤国的重任,寡人就交给你了。”
白芹刚想说人还没抓住,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一看,赫然对上被五花大绑的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