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隐简练地叙述了他看到的场景，凤砚卿听后沉默半晌，忽而问身侧的贺名诚：“我师父人在哪儿？”
贺名诚道：“池前辈护送白素回京后，一路南下游山玩水，现下约莫是在江南一带。”
凤砚卿长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传信给他，请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雁回城。”
贺名诚领命办事，楚樾西问：“那巨石林，大帅可是有了应对之法？”
凤砚卿摇摇头，十分保守地道：“尚未。”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沈知隐和众将士都劝他回去休息，他没听，又问起昨晚原本的打算，楚樾西一一禀明，他颔首，道：“按原计划行事，若联盟军再犯，防守即可。”
他伸手指出几处最容易被突破的地方，交代重点布防，楚樾西和沈知隐认真记下。
一群人又讨论了半个多时辰，楚鸢歌实在心疼凤砚卿身残志坚的样子，给楚樾西使了好几个眼神，后者和沈知隐一唱一和，几番劝解，才终于把凤砚卿劝回大帅府歇息。
楚鸢歌熬了药给他喝下去，摸着他又在隐隐发烫的额头，眉心拧得死紧。
凤砚卿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但他忧心军事，控制不住地要去想，好半晌也没睡着。
“大帅，你若再不乖乖听话睡觉，我可就给你点安神香了。”楚鸢歌摸摸他的眉眼，心疼又无奈。
凤砚卿轻叹一口气，不无惆怅地道：“巨石林神秘莫测，我重伤在床，此一战，我军又死伤惨重，细细一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楚鸢歌抓着他的手放在掌心：“泄气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炽王殿下。”
凤砚卿侧头看着她：“我从不担心陷入困境。”
楚鸢歌俯身亲了他一下：“我就知道你不是害怕面对困难的人，你担心的，其实是你无法作战，导致西北军战败，无辜百姓受牵连，是吧？”
凤砚卿不置可否。
楚鸢歌道：“大帅，你是人人称颂的战神王爷不假，但这天下，不是你一个人的重担，责任固然重要，可若成为你勉强自己的枷锁，那就失去它本来的意义了。”
“咱们凤国人才辈出，戍边将士皆是个中翘楚，你应该多给他们一点信任，留点心思疼惜疼惜你自己。”
凤砚卿垂着眸子没说话。
道理他都懂，但身在这样的位置，重返战场，他总觉得，他必须要面面俱到，否则就是没有尽心尽力。
这样的感觉，他第一次拿到帅印的时候最为明显，现在也不知是久疏沙场，还是受了伤多愁善感，重蹈覆辙将自己逼进牛角尖，他略有些烦躁。
楚鸢歌终究还是起身往香炉里丢了点安神香。
凤砚卿望着床幔，幽幽地道：“歌儿，你打算让为夫睡到什么时候？”
楚鸢歌拨弄着香炉盖子：“师父他老人家来的时候吧。”
凤砚卿轻笑一声：“那这得赶上躺棺材里了。”
“呸呸呸！”楚鸢歌扭头白他一眼，“说什么胡话，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卫辞和陆燕然。”
凤砚卿拽拽她的衣袖：“看其他男人做什么？看着为夫便够了。”
楚鸢歌失笑，帮他掖了掖被子：“好，看着你，睡吧。”
安神香很快发挥作用，凤砚卿眼皮有点沉，没多会儿便睡了过去。
楚鸢歌伸手抚平他睡梦中仍旧紧皱的眉头，起身去了营帐。
军中伤员众多，军医忙不开，为了方便照顾，卫辞和陆燕然在一个帐篷里，她到的时候，陆燕然刚醒，两人正在打口水仗。
陆燕然鄙视卫辞心志不坚被风声影响，卫辞则怪陆燕然割他手臂割太狠，现在抬都抬不起来。
“你他娘的怎么不看看老子的腿被你弄成什么样了？”陆燕然愤然反驳，奈何伤得太重，话说出来没什么气势。
卫辞啧啧出声，感慨地道：“咱们都多少年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陆燕然冷哼：“我这多半是拜你所赐，你给我等着，我好了再收拾你。”
卫辞心中愧疚，嘴上却不饶人：“等着又能如何？反正你打不过我。”
陆燕然气得血气翻涌，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好在楚鸢歌及时走进来，阻止了卫辞再刺激他。
“能吵架了，看来陆先锋和卫副官的精神都不错。”楚鸢歌习惯性地看了看他们正在用的药。
卫辞闭嘴，一翻身就要下床行礼，楚鸢歌阻止了他：“不必多礼，我来就是问问巨石林的情况。”
话音未落，她坐到床边，示意卫辞伸出手，后者迟疑，担心事后被他们大帅灭口：“王妃，属下并无大碍。”
楚鸢歌懒得和他废话，抓过他的手直接把脉，除了有点虚弱之外，并无其他症状，她微微拧眉：“没中毒。”
卫辞一咧嘴，嘟囔着道：“王妃你怎么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
楚鸢歌道：“你身强力壮的，若是中了极恶，正好让我好好研究，也就不用其他兄弟涉险了。”
卫辞摸摸胳膊上包扎好的伤口，道：“属下当时只觉得异常狂躁，看谁都像是敌人，并没有陷入什么幻境里。”
陆燕然接话：“照那时的状态来看，我们这边应当是无人中毒。”
否则场面定然不是轻易能控制住的，毕竟商队的凄惨遭遇还在那儿摆着。
楚鸢歌摸着下巴：“你们的意思是，对方不借助药物，光凭借那个巨石林就能让我方溃不成军。”
卫辞和陆燕然噎住，好半晌，后者才道：“虽然听起来我军很无用的样子，但目前确实是这样。”
楚鸢歌若有所思：“若巨石林中无毒，那楚将军今夜之行不会有任何收获。”
两人没回答，表情如出一辙的凝重。
楚鸢歌看了看陆燕然的伤势，留下些此前带在身上的伤药：“安心休养，我去找楚将军商量商量。”
话毕，她折身去楚樾西的营帐，后者正和亲兵商讨今晚的行动，楚鸢歌让亲兵退下，把担忧告诉了他。
楚樾西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那便只能铤而走险了。”
“大哥的意思是？”楚鸢歌隐约明白，眉宇间有些许不赞同。
楚樾西对上她的视线，满目坚定：“我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