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从头顶轰鸣飞过，天空湛蓝一片。
送走贺时谦后，姜乐笙坐上城际公交车回家。
冬天，天寒地冻，在公交站站了一会儿，手脚就被冻透，上车暖了好久才恢复知觉。
天寒冷，但家里的灯光总是暖的。
她一进小区就看到了自己家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妈！我回来啦！”
姜乐笙开开心心的冲回家，打算给母亲姜英一个惊喜。
而打开门后，眼前的一幕却让她震惊的僵在了原地。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客厅里，姜英则坐在沙发上，双手捏紧拳头叠在膝盖上，脊背挺得格外直，别着脸，躲避男人的目光。
姜英明显没有料到姜乐笙会回来，立刻起身越过男人快步走到女儿面前，不动声色的遮住身后的男人。
“小笙，你不是在医院照顾朋友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姜乐笙没有回答，而是推开母亲的身躯，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声音清冽。
“妈，这是谁？”
家里出现一个陌生男人本就勾起了姜乐笙的警惕心。
而母亲对这个男人的掩饰更让她起了疑心。
那中年男人穿着得体的西服，打着老式的红色领带，身材有些臃肿，头发已经成了标准的“地中海”，衰老的五官带着一丝熟悉。
这男人这脸她分明在哪里见过，可脑海深处的记忆过于复杂，一时间她竟不知该从何想起。
反观母亲姜英，眼眶发红，显然是已经哭过的样子。
姜乐笙虽然没记起来这男人到底是谁，但是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甚至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股惧怕。
仿佛这男人下一秒就会举起手来打她一样。
她条件反射的把母亲护在身后，冷着脸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男人深深凝望着姜乐笙，眼底闪过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光芒。
他踉跄着往前迈了几步，抬起手想摸一摸她的肩膀，却被姜乐笙厌恶地躲开。
男人长叹悲鸣，开口时声音含糊而颤抖：“你就是小笙……我的女儿？”
女儿？！
姜乐笙愣怔在原地。
不等她细想，姜母拿起家里的扫把发狠冲着那男人挥过去：“你快滚！我们不欢迎你！我们离婚这么多年了早就没了关系！快滚！”
她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恨意。
扫把在空中挥舞，抖出一室尘埃。
男人没想到姜母有这么大的力气，连连被木棍打中嚎叫，肥脸又红又黑，像丢进垃圾桶里的红灯笼。
“够了！”
男人大喝一声，将她们母女两人吓了一跳。
他扶着门框稳住摇晃的身体，头顶上用来盖住秃顶的长发不再整齐，颓废的垂在他的眼角，扎着浑浊的眼球。
姜母弓着身子，像恶狼护崽一样将姜乐笙护在身后：“常宏盛我告诉你！你别再想打我们娘俩！小心我报警！”
常宏盛。
即使这个名字已经十几年未听过，姜乐笙也不会忘记。
这是她亲生父亲的名字。
常宏盛捏紧了拳头，关节咯吱响，仿佛下一秒那拳头就会冲着两人抡过来。
但不知为何，他硬生生将怒气压了下去，拳头一松，换上令人作呕的笑。
小眼一眯，发黄的牙齿露出来，褶子堆满脸。
“姜英，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过年了来看看你们母女过得好不好，你为什么要动粗啊？”
姜英咬牙：“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过去十几你不曾给我们寄过一分钱，现在想起来看看我们了？鬼才信！”
常宏盛慢慢收起笑容：“姜英，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不负责一样，我前几年不是还给你打过电话。”
“常宏盛！你给我打电话是为了借钱！”
被戳穿后，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讪笑：“当时手头紧……不过现在我发达了！楼下停的那辆大奔就是我的！”
姜母冷哼：“你过得好坏与我们母女毫无关系，赶紧滚！”
刚才那几棍子把他打得不轻。
见姜母气势十足，常宏盛便没有继续纠缠。
视线越过姜母，落到姜乐笙身上说：“闺女，老爸下次再来看你哈！”
姜母作势又挥起扫把。
“滚！！！”
常宏盛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下了楼。
关上门，姜母卸下浑身的力气，扫把往墙便一扔，瘫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
姜乐笙坐到姜母身旁，抱住姜母轻声安慰：“妈，别哭了，他已经走了。要不我这几天去找找中介，咱们换个地方住。”
姜母抹抹泪：“正是年底，价格不划算。等过了年再找中介吧。没想到他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姜英已经和常宏盛离婚十五年了。
当年常宏盛创业失败，赔了很多钱，债主天天上门要债。
那时常宏盛性情还算温和，待她们母子俩不薄。
姜乐笙还小，姜英不忍心让她没父亲，想着多打几份工，两个人齐心协力，总有一天能把钱换上。
谁知道常宏盛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在错误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把房子抵押的钱拿去赌，输了个底朝天。
谁不知道赌博这种事是骗人骗己大陷阱，他却蒙着眼睛往里跳。
不仅如此，他还染上了酗酒的毛病，白天出去躲账，晚上喝的烂醉回来。
姜英只要说一点不和他心意的话就会被他按在地上打。
那也是姜乐笙的噩梦。
曾经高大的父亲一夜之间就成了丑陋的恶魔。
她甚至记不清常宏盛的具体容貌，只记得他浑身酒气，鼻孔里喷出的热气带着一股酒肉臭，熏得她直想吐。
那双孔武有力的手不再撑起这个家，而是对准母亲的身体狠狠的落下……
那时候，姜乐笙很怕常宏盛。
她抱着怀里的小熊躲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想上去拦住他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推倒在地，按着一起打。
这时候她就会落入母亲的怀抱。
母亲会用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强撑起一抹笑。
她说：“小笙不要怕，妈妈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