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心桥那边,她和警务室的人成功拦下了那辆黑色轿车后,在身穿警服的警务人员的强烈要求下,司机摇下了车窗。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那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语气明显带着不耐烦。
车窗摇下的瞬间,警务人员看到那男人自眼角向下的伤疤,明显愣了一下,然而他还是竭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同时把身体往旁边侧了侧,“这位小姐说她刚刚乘搭了一辆非法运营的私家车,把手提包落在上面了,所以到警务室找到了我们。”
刀疤男与李心桥四目交投之际,彼此都认出对方来。
震惊、讶异、错愕,这三种情绪迅速袭上心头,那男人眉目处的那道伤疤实在太过骇人了,以至于李心桥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天载过她到凤岭路的那名计程车司机。
这次与刀疤男的不期而遇让李心桥心下一沉,特别是在这种怀疑对方是绑匪的情况下,更让她生出莫名的寒意来。
但她心知这个时候她更不能慌张,以免被对方觉察,干脆挣个鱼死网破。且不说他车上有没有藏有什么杀伤性的武器,要是他突然暴起,急踩油门,只怕到时候慌不择路,多多少少都会造成车站旅客的伤亡。
而且她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拖住刀疤男,为张致一的逃离争取时间。
在这种迫切的情况下,她需要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决定。
只见她有意露出诧异的神情,对着刀疤男说,“咦?怎么会是你?”
被李心桥带过来的警务人员马上回头望向她,“怎么?不是这辆车?”
李心桥马上摇了摇头,“两部车看起来真的很像,但这位大哥不是刚才载我过来车站的那个,他也不是什么非法运营的黑车司机,他来计程车的,前不久我才乘过他的车。”
听了李心桥的解释,那名警务人员马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样……那你真的没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码吗?”
李心桥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对不住,一时没留意,因为着急赶车,但一路上都没计程车,所以当那个司机说载我们去车站,我们明知道他非法运营,也只好硬着头皮上车了。”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非法运营也没什么,顶多是多给些钱,把我们送到地方就行了,万万没想到忙中出错,竟然把手提包给落到车上去了。现在连车牌号码也没记下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了……大概是找不回来了。”
李心桥一边愁眉苦脸地诉着苦,一边还不忘用余光关注着刀疤男的神情。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时不时望向前方,似乎带着不甘和无奈,大概是因为被这突如其来出现的状况绊住了脚,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致一的车远离视线范围吧。
李心信见状只好“安抚”李心桥说,“罢了罢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就当是破财挡灾好了。”
李心桥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话虽如此,但要是我不去搭那辆黑车,说不定就不会丢包了。这下好了,连车都搭不了,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去才是。”
那个警务人员见这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的,显得有些无奈,“电视上都宣传多少次了,让你们不要搭黑车,你们就是不听,钱多人傻不怕宰客就算了,你们就不怕那些黑车司机把你们丢到什么荒山野岭,到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闻,是生是死也没人知道?”
李心信见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想着警察人员还挺有责任心的,只好把戏份交足,连连点头,“警察同志,咱们吃过一次哑巴亏,再也不敢了。但她身份证丢了,那该怎么办?”
那个警务人员见他认错态度良好,便好心地跟他说,“身份证要是丢了,到附近派出所办理一张临时身份证,可以买票的,只是今天的车大概就赶不上了,你们看看要不要在车站找个小旅馆将就一个晚上,然后明天再办理这些手续。”
就在李心信问及办理临时身份证的同时,李心桥见刀疤男一直没有说话,便鼓起勇气问了他一句,“大哥也是这里人?怎么今天不开计程车了?”
相比起李心桥的“热情”,刀疤男则显得有些冷漠,他抬眸望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了句,“你这样帮他,他未必会感谢你。”
他的话就像一盆冷水直接淋在李心桥身上,她明显一愣,良久才强作镇定地说,“大哥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说实话,她发现自己的计谋被刀疤男识破时,她有过一瞬间的心慌,那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比在墓园时更甚。
有什么能比你以为所有事情都运筹帷幄之中,却被突然告知对方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更让人绝望的事?
他只是冷眼看着你在演戏,虽然没有当场揭穿,但你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这种无力感让一向自信的李心桥也没了底气。
即使如此,李心桥也不甘心就此服输,她能做的不过是矢口否认和装傻充愣罢了。
刀疤男显然不想和她就这件事纠缠下去,也没有再理会她,只是把目光直接越过她,投向了还在跟李心信说话的警务人员身上。
“警察同志,既然这位小姐说了,她手提包的事跟我没有关系,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那个矮胖矮胖的警务人员这才意识到自己所站的位置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只好抱歉地说,“既然这件事跟你没关系,那你就先把车驶走吧,要不然停在这里也堵着后面的车。”
说罢,他便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把路让出来,刀疤男向他挥了挥手示意,然后把车窗重新摇上,这才绝尘而去。
望着那辆黑色轿车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李心桥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此时警务人员自觉把相应的办法都告知李心信了,也算是尽了本分了,便不再啰嗦,转身回去警务室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李心信见李心桥依旧愣愣的,有些担心地问了句,“桥桥,刚才这种情况也没能问你,你跟那个男人是真的认识?他怎么会跟踪起张致一来了?”
李心桥解释说,“那天我不是到凤岭路找你去吗?搭的就是这个男人的车,你还说他为了多收车费,特意给我绕路,你还记得不?”
“哦?居然是他?”李心信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我看你也是胆子大,他脸上有那么大的疤,看着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怎么敢上他的车?!”
李心桥回忆起当日刀疤男对她颇为热情,不仅主动跟她说话,还提及家里有个患病孩子,当时她还觉得大家同病相怜,现在看起来对方的行为更像是刻意为之,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她喃喃道,“那时候没觉得害怕,还跟他说了好几句话。不过话分两头,人家那是正当营业,出租车公司那边都有备案的,我总不能因为以貌取人,车都已经开出一段路了再说下车吧?”
李心桥的解释显然不能让李心信满意,只见他眉头深锁,一脸担忧,“我看他刚才跟着张致一的车,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我就怕你搅乱了他的计划,他会迁怒于你。”
李心桥见他实在担心,只好安抚他说,“我看他对我没什么敌意,刚才他明显已经察觉到我有心拦住他,帮张致一拖延时间,但他也仅仅对我做出口头警告,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李心信一听,更为震惊,“什么?你说他已经知道了你这样做是为了帮张致一?”
李心桥点了点头,“他知道。甚至,我觉得他知道我是谁。”
“知道你是谁?什么意思?你跟他说过你的名字吗?”李心信一时反应不过来。
李心桥解释说,“不,我不是那么缺心眼的人,我不会跟萍水相逢的人提及过多的个人信息,更何况是只见过一面的计程车司机。”
她想起他刚才冷漠地对他说起的那句话,只觉得身上的寒意更甚,“不过那人好像知道我跟张致一有某种恩怨,而且那天一路上跟我说他家里的事,感觉就像有意套我的话。”
李心信开始有些会意过来,反问了一句,“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家里有患了重病的人?”
李心桥猛然点头,“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他好像说过他女儿患了一个叫“骨肉瘤”的病,也花了不少钱,不过最后治好了,还给我看了他女儿的照片,小姑娘长得很可爱灵动……”
李心信觉得不太放心,提出了他的想法,“我对这个病也不太了解,不过,张医生不是儿科医生吗?你可以问一下他,这个病到底能不能治好,两相对比,便能大概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在说谎。”
他还留了个心眼,“不过,就算病症表现都对得上,也不能证明他说的就一定是真话,他有可能事先查好资料,故意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女儿’,用来骗取你的信任。”
李心信的话让她猛然想起一件事,她当即照着刚才的电话号码给张致一编辑了一条短信——“董事长,我是李心桥,请问你现在是否安好?”
她之所以不打电话,就是怕有时候电话铃声太过突兀,容易暴露隐匿者的行踪。
正当她焦急地等待张致一的回应时,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点开,却发现是张逸朗的短信——“你有空给我打电话,多晚都行。”
李心桥心知刚才如此急切地问张逸朗要他爸的电话,事后少不了跟他解释一番,但现在她更在乎的是张致一是否已经成功脱险,会不会又被刀疤男甚至他的同伙再次盯上。
所以她并没有立即给张逸郎解释刚才发生的事,而是耐心地等待张致一的短信。
李心信见她如此紧张,连额上都渗出了细汗,只觉得颇为不解。
他轻声问了句,“桥桥,你不是一直认为母亲的死跟致一药业的药有关吗?为何你还要冒这个险,帮他脱难?”
李心桥苦笑了一声,“一码归一码,我会用尽办法,让他为当年的事而负上代价,但那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人恩怨,要争要斗都应该是我和他的事,不涉及其他人。”
“要是因为私心,我的确可以袖手旁观,但我不愿意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要他终有一日跪在那些用了致一药业生产的标靶药而痛苦离世的人面前,为他犯下的过错忏悔。”
李心信还想说话,但此时李心桥的手机铃声却毫无征兆地响起,她马上向他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迅速接起了电话。
“是我。我没事,刚赶上最先开出的长途汽车,现在已经开车了。”
听到张致一安然无恙,李心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张致一又说,“我知道你是从我儿子那里拿到的电话号码,不知道你跟他说了这件事没有。要是没有,还希望李小姐不要告知他,以免他胡思乱想。”
李心桥有些不解,“遇上这种事,难道你没打算报警吗?”
张致一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就像用手捂住了电话,“今天是我大意了,回去我会增加安保人手,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李小姐就不必为了这件事操心了。”
眼见他一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态度,李心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枉做好人,对方压根就不当一回事。
此时的李心桥已经有些负气,觉得张致一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了,“那是你的决定,反正我提醒也提醒过了,你不听我也没办法,只是希望那人别盯上你的家人,要不然只怕像今天那样的事情,后面陆续有来。”
张致一听出了她语气有变,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再三嘱咐她保密,还说这件事他自会妥善处理的。
李心桥见他固执如此,只好说,“刚才急于给张逸朗打电话要你的号码,也没来得及跟他解释发生何事,一会儿少不了给他回电话,那你倒是教一下我,我刚怎么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