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没跟我在一起，我也找了她一个下午了。”黄祖荫的声音越发迫切，追问道，“你说，桥桥会不会自己去找秦朗了？”
张逸朗也有这个忧虑，又因为想起秦朗在电话中跟他说的这番话，便生出试探黄祖荫是否也知情的念头，便故意问了句，“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桥桥要咬着秦朗不放？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黄祖荫本就有跟张逸朗详谈的意欲，此时见他问起，便一五一十地把他和秦笙调查到的关于梁秀宁死因的资讯和盘托出。
“桥桥一直以为她妈妈的死跟那批化疗药有关，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过调查。只是我们在国外的时候，能做的事实在有限。我和秦笙都以为时间久了她会释怀，却没料到这次因为小可爱的病回国后，她竟又跟你们一家遇上。”
“我和秦笙也是最近才知道，梁秀宁的死因根本就不是像李振国说的那样因为药物反应而加速病情进展导致的死亡，而是为了骗保而自杀。我和秦笙都不想她因为这个真相而背负上包袱，所以一直犹豫是否向她坦白。”
“不瞒你说，她进致一工作的确带有目的性，但她至今并未做过任何一件直接危害公司的事，甚至在致一出事的时候，她还曾经寻求在国外认识的黑客朋友帮忙，看看能不能追踪到那些钱财的流向。”
“而且，因为你们公司的人嘴密，都不怎么愿意提起当年的事，桥桥好不容易才查到当年秦朗被辞退的原因在于他研发那批化疗药中犯了错，所以她才会迫切地想要顺藤摸瓜。”
”所以，你可以不认同她的做法，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她也是这件事中的受害者。她爸瞒了她七年，而我和秦笙，也没跟她坦白。”
听罢黄祖荫的话，张逸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又有什么资格怪她？我至今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每次桥桥跟我说起她妈妈时，总是一脸幸福和自豪，可以看出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她又是一个重情的人，从她特意回国为小可爱做骨髓配型就知道了。”
“所以，她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完全能够理解。我只是自责，原来她一直背负着那么多，而我却只因为她的冷漠和疏远而误解她。”
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黄祖荫也不怕直说，“面对你的时候，其实她也很痛苦的。我知道她一直没有放下你，只是碍于你和张致一的关系，她不得不对你冷淡疏远。”
他苦笑一声，“跟你说这些，其实也挺难的，毕竟她是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我何尝不想把她留在我身边？但是，这么多年我和她朝夕相处，告白的次数少说也有五六次，但她一次都没有答应我。”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但知道她恨错了人时，我心里也曾纠结过。一方面是不想她难过，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知道你和她再无阻隔之后，她或许会毫无顾虑地奔向你，这不是我想见到的结局，所以，你说我自私也好，我也不否认。”
“现在，我只想她平平安安，别牵涉在你们和秦朗之间的恩怨之中。其他事情，已经不太重要了。”
张逸朗没料到黄祖荫会突然跟他说起这番话，心中百感交集，沉默片刻之后，他用异常坚定的语气回道，“我很感谢你跟我说这些，虽然现在我也不敢向你保证以后的事，但我可以向你承诺，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护她周全。”
既然已经得到了张逸朗的承诺，黄祖荫也算放下一桩心事，眼看现在越来越晚了，李心桥依旧没有回电，黄祖荫实在放心不下，便对张逸朗说，“要不这样吧，你我分头行事，都出去找一下桥桥，什么餐馆，酒吧街，网吧之类的都不要错过，看看能不能找到她。要是谁先找到人，别忘了跟对方说一声，也好安心。”
张逸朗当即同意了这个建议，并开始回想李心桥有可能会去的地方，而他首先想到的地方，就是福满堂。
其实早在接到秦朗电话的时候，张逸朗已经有去福满堂的打算，只是他当时尚未能确定秦朗的话的真假，他必须先回致一查证。
药物研发部那边对于张逸朗翻查“思敏亭”这个药的要求也颇为意外，毕竟这个药已经停产多年，但鉴于张逸朗的强烈要求，最后还是把相关的资料发给了他。
这样一来，便耽搁了去福满堂的时间。
一想到李心桥要是想探知秦朗的行踪，唯一的途径就是通过秦朗的父母，张逸朗当即调转车头，直奔福满堂去。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二十分，S市的夜生活才刚开始，一路过去车流不止，城市里的璀璨灯光迷惑着行人的眼，一种纸醉金迷的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当张逸朗的车驶到福满堂时，一种颓败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照着破旧的招牌，显得跟周边环境格格不入。
虽然还没到闭店时间，但布满锈迹的门却是关着的，只有镂空处透着微弱的光，就像深夜草丛中若隐若现的荧光。
张逸朗凑近了那扇门，试图听一下里面有什么动静，却只听到一片死寂。
正当他以为店内无人时，一阵低沉的咳嗽声传来，马上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细细分辨之下似是秦老先生的声音。
此时张逸朗已经顾不上店内是否还有其他人，当即用力拍打那扇铁门，朝内连喊了几声“开门”。
屋里许久都没有人应门，要不是他察觉铁门边上漏出来的那点余光突然灭了，或许他就会以为刚才听到的声音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
他马上意识到里面必有猫腻，当即给何警长发了一个信息，然后故意在门外大声叫喊道，“老先生在困在里面了吗？要不要紧？怎么不说话了？你别怕，我现在就帮你召消防来开门！”
张逸朗的话刚落音，里面的人马上待不住了，连忙应道，“是张医生吗？我没事，就是人老听岔了，以为是隔壁大楼又有人喝醉了，所以才没有应门，这就给你开门去。”
门刚打开，张逸朗就察觉到秦老先生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反而警惕地望向他身后的方向，直到发现只有他一人后，脸上的紧张才有所缓和。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刚下班吗？”秦老先生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张逸朗见他横在门前，丝毫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便又说了句，“早就下班了，刚好经过这边，想着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们了，便来看看你们打烊了没有。”
他话锋一转，又问了句，“平日不是九点多才关门吗？怎么今天这么早？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秦老先生闻言立马咳嗽了几声，“老毛病了，年纪摆在那里，少不了有些病痛。原本应该请你进来坐一下的，但我咳嗽得厉害，怕过了病气，影响你上班。”
张逸朗隐隐闻到了里面有香烟的气味传出，他怀疑秦朗就在里面，当即拉着秦老先生的手就要往里面走，“咳嗽可大可小，夜里风大，更不应该呆在外面了，我好歹也是医生，你就给我瞧一瞧吧。”
秦老先生还想推辞，但张逸朗强势进入，他也劝阻不得，只能任由张逸朗拉着他的手走进店内。
“怎么都不开灯？店里桌椅多，小心别给绊倒了。”
张逸朗一边说着，一边腾出手来摸索着开关的位置。
他敏锐地感受到越往内走，那股香烟的气味越发浓烈，显然刚才有人在店内吸烟，有关着门，所以烟味才会困在屋内持久不散。
“不用开灯，这个时候电费贵着呢，我去给你点个柴油灯吧。”秦老先生试图挣脱张逸朗的手，用这个理由拖延时间。
张逸朗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随手就把电制打开，店内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他一边环顾店内的环境，一边解释说，“柴油灯亮度不够，对眼睛不好，而且燃烧产生的气体也有害，你既然咳嗽，还是点电灯吧。”
秦老先生见他的举动明显异于平时，也意识到他大概猜到了什么，加上今天下午警察的突然到访，更让这位老人家局促不安。
“张医生，我……”
“对了，老太太呢？不在店里？”张逸朗见店内无人，特意问了一句。
秦老先生下意识望了望阁楼的方向，马上就收回了目光，讪讪地回道，“她昨天没睡好，所以今天早早就歇下了。”
“来，坐这边吧，我帮你看看你的嗓子怎样了，听着声音像是感冒的样子。”秦朗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他知道店内并无其他后门，要是秦朗果真在店内，能躲藏的地方只有阁楼了。
但他并没有打算上楼去，一方面是他深知即使一对一，自己也不是秦朗的对手，而且他也不能确定阁楼里有没有其他同伙，实在不好冒这个险。
顾念何警长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秦朗能做的就是看守着唯一的出口，尽量拖延时间。
话已至此，秦老先生觉得要是自己再拒绝的话，未免更着了痕迹，只好张开口，任由张逸朗检查。
原本只需要看一眼的检查，张逸朗硬生生花了五分钟，事后还问了他一堆问题，不外乎是问除了咳嗽以外，身体是否还有其他不适。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老先生越发坐立不安，最后忍不住说了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什么大毛病的，等天气回暖一些，咳嗽自然就好了。张医生平日工作也忙，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这边把门关了，也该睡了。”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张逸朗怎会听不出来，正当他想着用什么借口可以留久一些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急促的铃声把本就像惊弓之鸟一般的秦老先生吓了一跳。
张逸朗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对秦老先生说了句，“家里的电话，我得先听一下。”
说罢，他按下了接听键，对着电话那头回了几个没有具体意义的词，不外乎是“恩”、“对”、“好”之类的。
没说上几句，张逸朗这边便挂了电话，随即对秦老先生说，“家里有事让我先回去，得下次有空再来看你了，你注意保重身体才是。”
秦老先生见张逸朗要走，想着终于把事情糊弄过，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张医生有心了，路上黑，你也注意安全。”
他把张逸朗送到门口的位置，刚把门打开，便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少说也有十多个，均是全副武装的警察，为首的两个人他也认得，正是今天来福满堂询问秦朗去向的警察。
他正想大声呼叫提醒阁楼上的人，却没料到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他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急得脸都红了。
只见张逸朗满脸抱歉，小声地对他说了句，“对不起，情非得已，得罪了。”
秦老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一回事，便被后方的警察拉到车上，此时一个身穿便衣的警察马上躺到地上，蜷曲着身子。
张逸朗也配合地把一半的灯关上，然后往铁门上狠狠踢了一脚，随即惊恐地朝店内大喊一声，“啊呀，怎么流那么多血？老先生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听闻楼下出了状况，躲在阁楼上的人终于呆不住，在昏暗的灯光中，张逸朗看到身穿黑色上衣，头戴鸭嘴帽的秦朗急匆匆地下了楼梯。
兴许是关心则乱的原因，秦朗刚开始并没有发现张逸朗身下遮挡着的人并非自己的父亲，想也不想就要往两人所在的方向直奔过来。
“爸……”
心急如焚的秦朗一把推开了挡着前面的张逸朗，却没料到躺在地上的人突然跃起，一把擒住了他的手，那力度显然不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家所有。
秦朗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正要殊死挣扎时，候在外面的警察突然一拥而上，迅速把他制服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