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买水果也是需要水果票的。没水果票的，只能来这种商店，花高价买水果。
一般来这儿的，都是些有钱有闲的主。
苹果的价钱，李敬也看见了。他上次来买苹果还是五年前，那时候对价钱也不在乎。五年过去了，苹果越来越贵。“走吧。”他没有犹豫。
“不买了？”方苗苗边跟着李敬往外头走，边回头去看玻璃柜子里红彤彤的苹果。看着就很好吃。
“下回买。”
不远处，脖子上戴了一条珍珠项链的赵智英一个劲儿地双手拦住要往前冲的李荣军。“逆子！你看看这个逆子！大晚上的带女人来逛水果店！看见没？你给他的钱，就是这么大手大脚花出去的！”
虽然是出版社的社长，但李荣军一点儿都没有文人的那种文弱脆弱感，反倒是五大三粗，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程度。
“哎呀！孩子好不容易进趟城，想买水果吃怎么了。他还退给我二十元，不知道看了病后，买水果还够不够？”赵智英边拦着李荣军冲上去激化父子矛盾，边担心李敬的钱不够花。“你看看小敬从水果店里出来，啥也没买。还拄着拐杖……”她越说越心疼，眼睛都红了。
这些年，小敬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见李敬和他旁边的女人越走越远，李荣军也不吵着要跑上去揍一顿不孝子了。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他活该。为了个女人就断绝亲子关系。结果怎么样，甘翠儿不还是抛下他，跑了。自己还娶了个乡下女人。丢人！”
“乡下女人怎么了！”赵智英生气，“你往祖上倒三辈，你也是乡下出来的。我看那个姑娘挺好。小敬脚都这样了，也不离不弃。”再说，她可是还怀着他们老李家的娃儿！
老李头可能会坏事，她得瞒着她家老头。
“我看是这逆子有了八十元，那女的才愿意跟这个逆子好。他看女人的眼光从来没好过。”虽然李敬跑的远，但李荣军多少也听到过风声。当然，怕他家老娘们要死要活去看她的宝贝儿子，他一直没跟赵智英透露过李敬的去处。
“这……”赵智英远远地望了眼搀扶李敬的方苗苗，都是有娃儿的人了，小敬怎么也不照顾着点儿。还让方苗苗搀着。想到王静说他们两口子还不相信有娃儿的事，赵智英下定决心，明天得瞒着老李头，去跟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媳妇见见面。
偷偷瞥了眼李荣军，她觉得这个想法特别不错。老头子要是去了，绝对闹个人仰马翻。这可不利于她家儿媳妇保胎。
完全不知道自家五年不见的爸妈正站在街角看着他们，李敬牵着方苗苗的手慢悠悠地往前走。突然，身侧的方苗苗停下脚步。
玻璃橱窗里，一块块颜色鲜红，肥瘦相间的猪肉被摆在木制柜台上。暖色的灯光一照，看上去更加好吃了。
猪前腿，猪里脊，五花肉……应有尽有。
看见这么多猪肉，她完全走不动道。看着快要趴在玻璃橱窗上的乡下女人，围着白色围裙的店员走近她，“不好意思，这位客人，你在这儿待的太久了，会影响到别的客人选购。”
方苗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但我在这儿站了两分钟都没到。”
“截止现在，客人您已经待了两分钟了。”店员的脸上还是挂着完美的笑容。但狗眼看人低的意思很明显。
“你！”方苗苗抬眼看站在台阶上的店员。瘦高的个子，扎着一个高马尾。这个发型，很适合薅头发。眯起眼睛，她正准备让店员认识到乡下女人的厉害时，李敬跨上台阶，“我们来买肉，带我们去挑。”
“客人，我们要求现钱结清，概不赊账的呢。”店员看着拄拐的他，并不让路。
“这些钱，够了吗？”他拿出几张十元纸钞，让店员看清。
原来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暴发户。店员钱丽芬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情真意切，“一斤上好的猪后腿两元一斤，客人你想要称多少？”
“我们不买！”方苗苗抢先说话。两元一斤，不如去抢钱。
“苗苗。”李敬握住她的手，“我们会买。但不会跟你买。”他指着站在另一个柜台外瘦瘦小小的店员，“小孙，过来，我们买肉。”
钱丽芬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
“客人，您是找我吗？”孙小草噔噔噔地跑过来。总觉得眼前这个客人有点儿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我们要买猪肉，你有什么推荐吗？”李敬把钱丽芬晾在一旁。在猪肉店上班的店员都是按单子提成。
买猪肉的人本来就少，少了这个单子，能让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店员生气很久。
“嗯……”孙小草发现这对客人的鞋子上沾了很多的泥点子，也有很多使用过度的褶皱。“客人，今天的猪胸骨的在搞促销，价钱会稍微划算点儿。一元两角四分一斤。如果不是非要买肉的话，你们可以带点儿猪肥膘回去。用火一熬，既能有猪油吃，又能有猪油渣吃。嘎嘣脆，可好吃了。”
方苗苗想到小时候妈妈熬猪油渣的场景，咽了咽口水，突然有点儿心动了是怎么回事？“多少钱一斤？猪油膘？”
“七角一斤。”孙小草把放在最下面一层的猪油膘拿出来给这对客人看，“要是有肉票的话，能再便宜些。客人们，你们要是这个月的肉票用完了，也可以下个月来买。猪油膘的价格一般很稳定。不涨价的。”
“我们下个月来买！”方苗苗想着回去得搞到张肉票。
“苗苗，我们可以……”
她一把捂住李敬的嘴巴，“我们不可以。钱得留着给你看脚。医院里花钱如流水，万一要的钱比医生说的多怎么办？”她拖着他往外走。
出门前，方苗苗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孙小草，“我们拿到肉票，一定来买。”
孙小草笑容温柔，“嗯，我等着客人您。”
站在孙小草旁边的钱丽芬不屑地扫了眼乡下来的两个穷光蛋，轻声碎嘴道：“两个连猪油膘也买不起的家伙，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踏进店里。”
望着两个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孙小草想起来了！那是李敬！店里原来的常客！
“哎哟，赵老师，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店里刚进了一批猪后腿，特别新鲜，我带您去看看？”钱丽芬率先发现赵智英带着她的老公来了，连忙推开挡路的孙小草，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