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站门口，伤了一只手臂的黄强生站在人群里。右臂被纱布吊着脖子，看上去鹤立鸡群。方苗苗一出站，马上就看见了他。
“黄导员！”她高兴地跑过去，“你不是住院了嘛，怎么是你来接我们？”
“我伤的又不重。而且这个镇子上，除了我，谁还认得你们。我不来接，就真的没人来接你们了。”黄导员别扭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砂糖橘，递给方苗苗。
对于他的这个天才学员能够来，他的心里其实特别高兴。可他的嘴笨，说不出啥好听的话。
方苗苗也知道黄强生的性格，她愉快地接过两个小橘子。橘子在这个时代，可是奢侈品。
这两个橘子的橘子皮都有点儿发蔫儿了，黄导员肯定是舍不得吃，一直流留到了现在。
“我就知道导员你对我们最好啦。”方苗苗把小橘子揣口袋里。等会儿敬哥一个，她一个。
“哼。”黄导员傲娇地从鼻子里发出个鼻音。他往方苗苗的身后看见，目光扫过李敬和张天鹏。关于他们自愿要来北大荒的事情，他白天在电话里，已经听大柱讲过了。
但，这个小胖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黄强生的眼神锁定站在方苗苗背后的戴春琴。这个小胖娃这么胖，不会以为站在苗苗身后，他就看不见她了吧？
方苗苗主动开口，替戴春琴解释她的来历，“她也想去北大荒开荒。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知道张天鹏要来之后，她也跟着来了。”
“胡闹。”北大荒又不是去玩儿的。要不是方苗苗学的是个技术工种，他也不会同意甚至是求着她去北大荒。如果是一般的女人，去那儿只用一个礼拜就能累趴下。
然后哭着闹着要回来。
不排除有几个像芬娘那样的女中豪杰，可是这个小胖娃看上去可不像是个能吃苦的样子。
瞧她的手白白嫩嫩，一看就没吃过苦。
到时候，还要麻烦队里找人送她出北大荒。
这不就是浪费时间的事儿嘛。
“导员，你就给春琴一个机会吧。她都跟她爸妈立下军令状了。不在北大荒瘦下来，她就不进家门。”
张天鹏可不能让戴春琴被赶回去，他出面为她讲好话，还扯了个谎。“春琴她爸妈特别想来北大荒，但是身体条件不行，这回好不容易把春琴送来了，她就是他们全家的希望啊。”
戴春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就在张天鹏说话的时候，一个劲点头。
看着一唱一和的俩人，黄强生不耐烦地摆摆手，“到时候，她要是闹着回去，你负责给我安全把人送回家。”
“好。”张天鹏干脆利落地答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在张天鹏和黄强生这边讲话的时候，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儿，方苗苗偷偷往旁边退了一步，站在李敬身侧。往他的手里塞了个暖暖的小橘子。
察觉到媳妇给他塞了什么，李敬看了眼方苗苗，她媳妇正在甜甜地对他笑。看着苗苗笑，他也忍不住地嘴角上扬。借着圆圆的小橘子，把方苗苗的小胖手也跟着包进了掌心。
一靠近北大荒，气温明显下降。路上的人都穿着大棉袄，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粽子。在家里有火炕，北大荒可没有。
张天鹏注意到李敬和方苗苗牵手的小动作，暗暗咬牙，他一定得拆散他们。
因为天色已经很晚了，黄强生没让他们摸黑赶路。而是带着四个年轻人去吃了卫生所旁边的东北大乱炖。
一进饭堂，外面的冷空气就完全地隔绝断了。五个人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老板，来一锅大乱炖！”黄强生熟门熟路地跟忙得飞起的中年大叔点菜。人高马大的老板爽朗地应了一声，进后厨备菜去了。
带着四个人坐在角落里，趁着菜还没上来，他率先跟他们科普北大荒的恶劣环境。
“今天晚上，你们好好地睡个觉。明晚，你们估计就得睡在荒郊野外了。北大荒里头最近的六号农场，赶过去也得好十几个小时。而且路上冰雪封路，你们开拖拉机也得开的特别慢。”
“拖拉机？”方苗苗的耳朵动了动，“我们不是黄导员你派人送过去吗？还得我自己开拖拉机去？”
“想啥呐。我的手都成这样了，哪能送你们。苗苗，虽然明天是你到北大荒的第二天，可是就有任务分配给你了。时间紧，任务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黄强生这么一讲，方苗苗紧张起来。
“把农场紧缺的粮食，种子，还有过冬的衣服，送过去。”黄强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绘的北大荒地图。上面有十几个农场。六号农场的位置被标了小红星。“今晚，我带你去特训。”
说到底，黄强生也很担心初出茅庐的方苗苗。
宋立波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遍。
“导员，我也去。”一直在旁听的李敬提出想跟着去训练的想法。在冰天雪地里开十几个小时，他不能想象苗苗的手得冻成什么样子。
李敬都去了，他哪能落下。张天鹏也紧跟着喊道，“黄导员，我也要去！”
他们都去了，剩她一个人在人生不地不熟的地方待着，那多让人害怕。戴春琴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我也想去。”
“干啥，闹着玩儿呐！”黄强生一票否决，“张天鹏和戴春琴留下。李敬和苗苗跟我去特训。”
听到黄强生的安排，张天鹏第一个不同意，他从位子上站起来，“不公平，我也要去！”
“没啥不公平的。你有本事把拖拉机的小册子背给我听。你要是能背出来，我也能让你去。”黄强生也预料到让方苗苗开十几个小时的车赶去农场，太强人所难。
这次，李敬没有坐轮椅出现在他面前。而他又听张井说过，李敬也能全部背诵出小册子的内容。也许，他的班里能再出一个天才。黄强生这么希望着。
北大荒整整十七个农场，都亟需拖拉机手去垦地耕种。
提到背那劳什子小册子，压根不会背的张天鹏瞬间歇菜。他嘀嘀咕咕道，“也不知道是真的会背，还是假的会背。”
听到这句话的李敬瞟了眼不服气的张天鹏，他不介意在图谋撬墙角的人面前展现下他的实力。
征得黄强生的同意，李敬熟练地把记忆里头关于小册子的内容找出，流利地从头背到尾，压根没有停顿。
张天鹏：背书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