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在七号农场当拖拉机手，也是他们小队的队长。不过他开的是履带式拖拉机，和我们这种轮式拖拉机不一样。”
张井边说边站起来，“他知道我来六号农场的时候，他还问我，为啥不去七号农场。你知道我对他说了什么吗？”
方苗苗摇摇头。
“我说，去七号农场，谁都知道我是你外甥。所以我要在谁都不认识我的六号农场，闯出一片天地。”
那时候的张井天不怕地不怕，认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现在想想，还好没去七号农场给他丢脸。不然他大半辈子挣的脸都要被我丢光了。”张井自嘲地笑自己当初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苗苗。”
“问是没什么想问的了。”方苗苗把张井表舅的事情记在心里。听上去，他表舅是个很厉害的人。
她看着在自己面前没精打采的张井，劝道，“你不要怪你自己。北大荒的地形复杂，土质也多变，你当初来的时候不清楚，很正常。”
对于方苗苗的劝慰，张井只是提了提嘴角，没往心里去。“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要是小鱼干你觉得好吃，我再送两条过来。”
“路上雪大，你慢点走。”方苗苗哪能再要不易得的小鱼干。虽然张井说不用送他，但她还是坚持送他在门口。
掀开门帘，方苗苗目送张井微驼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中。
强烈的愧疚让他无法再驾驶拖拉机，她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除他的愧疚。
望着茫茫的白雪，方苗苗想着在出北大荒去看完医生后，她还得去找个人。
北大荒的暴风雪一如薛恒源所料，整整持续了两天。在第三天的时候，阳光普照大地，把厚厚的白雪映照地闪闪发亮。
在天空一放晴的时候，方苗苗、李敬，以及硬要跟着的张天鹏就去找了薛恒源，请假出北大荒看医生。
看着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薛恒源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爽快地给了假，“去吧去吧，反正现在大雪，拖拉机队和垦荒队不是特别忙，你们办好自己的事情后，及时回来就可以。”
得到假的方苗苗开着苍狼号，驶出了北大荒，去往县城。
因为做超声波检查需要的设备在七十年代还比较的先进，所以镇上没有。在他们赶到临近能做检查的县城后，已经是第二天了。
在县城的红旗医院，妇科医生胡雪梅拿着方苗苗的超声波检查报告，头也不抬，例行公事地说道，“孩子很健康，你们按期来进行检查就行。下一位。”
“等一下，医生。”方苗苗没有去接妇科医生递过来的检查报告。此时此刻，她的心异常忐忑，就像小鹿乱撞一般。
有这个报告在，揣崽这件事是没跑了。
其实，她在看见报告上头的黑白影像时，她就知道上头的小点点就是她的孩子。
但有一件事，她还可以进行确认。那就是怀这个孩子的时间！
随着心跳加速，她问道，“这个孩子，是三个月了，还是两个月了？”这个问话一问出来，在她身后两侧的李敬和张天鹏分别握紧垂在腿侧的双手。
这个娃，姓李还是姓张，就看医生接下来的回答了。
两个男人在心里各自默念他们希望的答案，并屏住呼吸，等待最终答案的揭晓。
听到这个奇怪的问题，胡医生终于抬起头，把目光从检测报告，放到坐在她面前的孕妇身上。她不解地问道，“三个月还是两个月这么重要吗？重要的应该是怀孕这件事本身吧。”
而对于胡雪梅的疑问，方苗苗郑重地点头。“重要，非常重要。所以医生，你就告诉我，这个娃娃到底几个月了，好不好？”
看着孕妇反常的反应，胡医生又把目光投向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一般来说，如果孕妇有陪同的男人，大部分情况下，会是她的丈夫。
可今天，方苗苗有两个男人陪她来。这两个男人都能看出非常关心她——胡雪梅的心里一下子猜测了一出很狗血的三角恋大戏。
她用不是很赞同的目光看向当事女主角，“这位孕妇，虽然现在这个时代提倡男女自由恋爱，可是自由恋爱归自由恋爱，那也不是让你同一时间交往多个人啊。”
听到妇科医生误会方苗苗在乱搞男女关系，李敬第一时间站出来，“我和苗苗是正经扯证结婚，结婚证还在家里头放着呐。”
他看了眼张天鹏，他和苗苗的关系的确不是很好解释。
“我是苗苗的表弟。今天陪他俩来医院做产检。”张天鹏也不想苗苗被误会成那种女人，主动解围。
经过解释后，胡雪梅红了一张老脸。原来是她误会了三人的关系。果然还是因为医院里的八卦看多了，以至于胡思乱想。她不好意思地冲着方苗苗笑了笑，认真地看起了她的检测报告。
“虽然有点模糊，但是根据我行医多年的经验，这娃，有三个月了。”胡雪梅的视线聚焦在报告上的黑白图像，“看看这个胚胎的大小，看看这个胚胎的发育情况。对，三个月了。”
给出了自己的决断，胡雪梅把检测报告递出去。“要是没什么要问的，我就要叫下一个病人进来了。放宽心，从数据上来看，孩子很健康。”
对于胡雪梅的话，方苗苗欲哭无泪。这哪是放宽心的问题，这可是戴绿帽的问题。
“三个月，真的是三个月吗？”方苗苗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胡医生不是很满意孕妇的质疑，她把报告拍在桌子上。“我这一双眼睛毒的很，看了这么多年，从没有看岔过。你要是不放心，尽管拿着这张报告去问别的妇产科医生。我相信，不会有人说出这崽才一个月或者两个月。”
面对胡医生的振振有词，方苗苗陷入沉默。连带着沉默的，还有李敬。
这个孩子，是三个月的……
全场，只有张天鹏乐得跟什么似的。他快走到胡医生的身旁，伸出手跟她握手，“三个月好，三个月才好呐。真是谢谢胡医生的诊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