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熙琰走进御书房时，屋内已经站了两个白衣男子。自然是瑞熙珽和殿涯。
他们旁边站着一个杏色长衫的遮面男子。
这颜色……瑞熙琰微微蹙眉。
——这是属于瑞熙珣的颜色，他讨厌这种颜色。
但他还礼章性地笑了笑，道：“劳烦雪山掌门了。”
“草民参见皇上。”那男子嘴边划过一丝懒散复杂的笑意。
瑞熙琰瞬间变了脸色。他自是不会忘记瑞熙珣独一无二的声音。
瑞熙珽和殿涯并不惊诧，想来早已知道了这个事实。他们两人的面色却有些凝重。
“你竟没死，真是命大。”瑞熙琰语气里有淡淡的讥讽，可并没有要立刻抓他的意思。
瑞熙珣也算运气好，那时他刚出皇宫便恰好遇见了刚下雪山的雪山老人，那雪山老人对他竟惺惺相惜，好不大方地用血莲救活了他。但他还是昏迷了两年才醒过来。倒是跟浅吟有些像。
“幸亏雪山老人救了草民，不然草民也许真的不能恰好赶来救静妃了。”瑞熙珣一副慵懒闲适的样子。语气却像是在说，是他瑞熙琰害浅吟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你！”瑞熙琰压住心中的怒意，沉声道，“不知掌门想用什么救醒静妃，听闻掌门已经声明不再种植血莲了。”
瑞熙珣懒懒一笑，“说过的话当然可以改，只是皇上要草民种植的话，需答应草民一个条件。”
“大胆！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瑞熙琰冰冷看向瑞熙珣。
他现在是东陆这片广阔土地上的最大霸主，东陆其他小国家的皇帝都要对他卑颜屈膝，他瑞熙珣现在竟敢跟他谈条件！
“皇上若觉得草民过于狂妄，大可以现在就将草民推出去斩了。”瑞熙珣一脸不以为意。他本就不是看重生命的人。
碰上这样的人，瑞熙琰一点办法也没有。
“掌门需要什么，说吧。”瑞熙琰冷冷道，眼角却看见瑞熙珽在轻轻摇头。
瑞熙珣妖魅一笑，“若皇上答应让草民带静妃走，并承诺再不打扰我们，草民便救醒静妃。”
“不可能！”瑞熙琰拍案而起，眼神似要杀了瑞熙珣。
“既是这样，那我们的交易便谈不拢了。”瑞熙珣转向瑞熙珽和殿涯，“辛苦两位在雪山等了一月，如今皇上不需要解药了，草民便告辞了。”
“你以为你还可以走得了么？那通缉令虽然过去了两年，可依旧有效，来人！”瑞熙琰扬眉喝道。
“瑞熙琰，你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么？那好，我便陪你玩一下。”瑞熙珣手指微动，这时瑞熙珽出手阻止了他。
“皇上，请息怒。雪山派掌门若不愿救人，我们便找其他的方法吧。”瑞熙珽其实怕这怪物发作起来，搞不好真的会鱼死网破。
皇帝的性命可一点也不能拿来儿戏。
瑞熙琰自然也知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冷哼一声，不再进一步动作。
“皇上便守着睡美人过一辈子吧，她以后再也不会因你的疏忽而昏迷，说起来也算幸事一件了呢。”瑞熙珣弯着唇角慵懒走了出去。
瑞熙琰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臣无能，辜负了皇上的期待。”瑞熙珽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哀绪。
洛儿，对不起，害你要继续沉睡下去了。
“瑞熙珣性子怪异，本就极难左右的人，玉王不必自责，大不了我们再找其他的法子。”殿涯淡淡道。
“还能有什么法子？”瑞熙琰冷冷道。
屋内顿时死寂了下来。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唯一有希望救醒浅吟的药，只有血莲。
瑞熙琰颓丧地走回朝云宫，他每走一步，就感觉自己像走在了尖刃上。步步锥心，步步见血。
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救她，却要面对那样艰难的选择，这就好比一个失明半生的人突然有机会复明，但被告知，如果这样的话第二天就会死去一样。
瑞熙琰宁愿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个机会。
可——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守住她，就让她像死人一样无知无觉地睡在那里？
推开房门，他看见浅吟依旧一脸柔婉地睡在床间。因为定时的服用冰珍珠，她的脸看起来还如鲜花一般娇嫩水灵。
瑞熙琰想起往日的这个时候，她总喜欢跑到院子里，帮白雪捉虱子或梳毛什么的。她还喜欢自己种菜，总一副闲不下来的样子，虽然她看起来是那样安静的一个人。
她的多动可爱，他亦知道。
吟儿，如果你现在有机会可以站起来，生龙活虎地生活，但朕却赶走了那机会，你会不会怨朕？
瑞熙琰苦笑一声，轻轻坐到床头，握住浅吟的手，深情凝望沉睡的她。
他像一个雕塑一般，一天一夜维持着这个姿势，然后第二日又拖着疲惫的心灵和身躯去早朝。
他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自己在行尸走肉。
“娘娘，后院池塘的莲花开了，您快点起来去看看吧。还有白雪呢，白雪在等着您给它挠痒捉虱子啊。”瑞熙琰下了朝，走到门外听见皖月学着他在跟浅吟说话。他心里五味陈杂。
“皖月，你先出去。”瑞熙琰推开了门。
“是。”皖月的眼睛便有些湿润。
瑞熙琰走近床边，轻轻摩挲着浅吟的脸颊，一双墨瞳映的全是浅吟的睡颜。
他似要将她的嘴唇眼睛睫毛，全都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时间仿佛都要停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轻启薄唇，“出来吧，朕知道你一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