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几个女孩教会了我说普通话，”王大山阴森地笑着，“可惜她们都太不听话了。”
他把我重新拖回房间，随手扔在地上。
我闻到一股浓重的檀香和血腥味。
王大山冲到床边，对着虚弱的王秀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贱人！让你多嘴！”
“现在的女大学生多的是，”他一边打一边骂，“网贷还不上的，卖器官的，只要给钱要多少有多少！”
我被绑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王大山打够了，转身走到我面前蹲下。
他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今晚就把你办了，反正……”
“不行。”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那个诡异妆容的老妇人。
“关你屁事！”王大山暴怒，“那边处理干净了没有？”
老妇人面无表情，说话时舌头似乎不太灵便：“她八字跟你相克。你要是娶了她……”
“如何？”
“必有血光之灾。”她转身离开，“别说我没提醒你。”
血光之灾？
王大山啐了一口：“废物东西，生的儿子没一个长命的。”
他瞪着王秀兰，“那些死掉的女人，你也有份。现在装什么好人？”
他又转向我，露出猥琐的笑：“小美人儿别急，叔不娶你就跟你玩玩儿也是不打紧的，等俺去庙里上柱香，天一亮我就来找你。”
我蜷缩在地上，听着王秀兰微弱的呼吸声，想着远在医院的妈妈。
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临走时我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她要是知道我被困在这里……
“小雨！”
门突然被推开，张晓琳跑了进来。
“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我真不知道会这样，我这就带你走！”
我本能地往后缩：“别碰我，你这个骗子！”
“我知道你恨我，”她的动作更快了，“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都怪这个老妖婆！”
她指着床上的王秀兰，手上继续解着绳结。
张晓琳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她骗我，我也不会害你来这种地方。”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我盯着她的眼睛。
“现在报警？”她嗤笑一声，“你知道这寨子里有多少同伙？警察一到村口咱们俩先得死在这儿！”
她递给我行李包：“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王大山睡了没有。这儿的路我熟，一会儿就带你走。”
临走前，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们可是最好的室友啊。你难道宁愿相信这些陌生人，也不信我吗？”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你快去吧，我等你。”
门刚关上，床上的王秀兰就突然开口：“我早该死了。但在死前，我得救你出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因为……你姐姐就是死在我怀里。”
我浑身一震：“什么？”
“你脖子上的长命锁，”她艰难地说，“你姐姐临死前，王大山把另一半收藏起来了。你可以去找……”
“至于张晓琳……”王秀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是这里的老手了。前面几个女孩，都是她骗来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我抱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心理蹑手蹑脚走到门边。
张晓琳的声音从走廊传来：“这傻丫头现在肯定还在等我。”
“得赶紧把她转手，”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要是让她跑了，咱们都得完蛋。”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长命锁，突然感觉一阵刺骨的冰凉。
6
我的心沉到谷底。
原来从一开始，张晓琳就在算计我。
“都听到了吧？”王秀兰的声音更虚弱了，“别跟她走……会害死你的……”
话音未落，张晓琳推门进来：“快走！”
我站在原地没动：“你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出山啊，”她的眼神闪烁，“对了，你行李还在楼下餐桌上，没身份证你走不了，我这就去帮你拿。”
“好啊，”我推着她，“你快去。”
其实我的身份证就贴身放着。王大山刚才光顾着绑我，没搜身。
“真麻烦。”张晓琳不耐烦地下楼了。
我立刻锁上门：“王婶子，我们一起走！”
王秀兰苦笑着掀开被子。
我倒吸一口冷气——她的下半身血肉模糊。
“我生了七个孩子，”她气若游丝，“每次不到一年就怀上下一个，也许是他爹罪孽太重，他们都夭折了。王大山嫌弃我没用就撵碎了我的腿……”
“有一次王大山拿刀砍我，你姐姐替我挡了那一刀。”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警察说我姐姐是失踪……”
“失踪？”王秀兰冷笑，“她是被骗来支教的。他们逼她去骗外面的人，她不肯，最后……被活活打死了。”
“埋她的时候，我也填了一铲土。”
我看着这个既是受害者又是帮凶的女人，既恨又怜。
“快走吧，”她喘着气说，“窗外没人了。一直往村口跑，找李巧珍。她也是被骗进来的，她帮你拖住了他们……”
“还有，”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不叫王秀兰，我的真名是苏梅。好久……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
我跳窗时，王秀兰已经咽了气。
我必须活着出去，不仅要查清姐姐的死因，还要揭露这个吃人的村寨。
落地时，我莫名感到一丝安心。
王大山应该在睡觉，张晓琳还在找根本不存在的身份证。
但寨子里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没跑多远，我就迷了路。
掏出手机一看，还是没信号。
“你终于来了？”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胳膊。
7
我转身一看，是村口那个疯女人李巧珍。
她还是裹着头巾，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异样的光。
“跟我走。”她的声音比之前更沙哑了，以至于像个男人似的。
李巧珍在前面带路，不时用手势催我快跟上。
但我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偷偷掏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低。
她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突然转身打掉我的手机：“导航没用，这里没信号。”
我只好把手机收回怀里。
“还要走多久？”我气喘吁吁地问。
“快了。城里人，体力真差。”她嘲讽道。
我想起王秀兰提到姐姐，或许李巧珍也认识她。
等逃出去后，再想打听姐姐的事就难了。
“巧珍姐，”我试探着问，“你认识李小月吗？”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问她做什么？”
声音冷得像冰。
“我找了她一年多，”我说，“王婶子说她也被骗来……”
“你是李小月的妹妹？”她的语气很奇怪。
“是啊，王婶子没告诉你吗？”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对劲。王秀兰说是托李巧珍来救我，怎么她好像完全不知情？
“那个蠢女人能说什么？”她冷笑，“我从你进村就看出来了，你比你姐更值钱。”
我浑身发冷：“你不是李巧珍，你是谁？”
“她”转身扯下头巾，露出一张留着胡茬的脸。我认出来了，是之前把李巧珍拖走的男人之一。
“我那个贱嫂子自身难保，哪管得了你？”他狞笑着逼近，“小美人儿，跟我回去吧。王大山那种粗人配不上你，我家还缺个婆娘呢。”
我惊恐地后退：“你别过来！”
“你能怎样？”他大笑，“这山一重连着一重，你逃得出第一重，逃得出第二重吗？”
“她逃得出去。”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男人突然向前栽倒，重重摔在地上。
他身后站着真正的李巧珍，手里握着一根带血的木棍。
8
真正的李巧珍握着血迹斑斑的木棍，冷冷地看着倒地的男人。
“秀兰都告诉我了，快走。”
我跟着她一路狂奔，终于到了村口。
她用钥匙打开铁栅栏，把我推了出去。
“我只能送你到这。”她递给我一个包裹和一张地图，“按图走，一定要活着出去。”
“告诉所有人这里的事。”她苦笑，“我当初也是因为网贷被骗来的。还有赌博欠债的……都是可怜人却做了那么多可恨事。”
她眼里含泪：“你姐姐……要不是她说要写报道揭发这里，王大山也不会……”
“她本可以活下来的。”
寒风吹干了我的眼泪，却让脸更疼了。
姐姐，我正直善良的姐姐，就这样死在了这个魔窟。
“抓住她！”
火把的光亮突然照亮了夜空。
张晓琳和王大山带着一群村民追来。
“李小雨，你逃不掉的！”张晓琳的脸在火光中扭曲变形。
李巧珍转身叮嘱我：“包里有衣服，找地方换上。路上遇到村民，他们看到这身打扮不会为难你。记住，一定要蒙面。”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无声地说：“跑！”
然后仰头吞下钥匙，转身迎向举着火把的暴徒。
我刚跑出去不远，就听见她的惨叫声。
不能回头，否则她们的牺牲就白费了。
我强忍泪水，沿着上游方向一路狂奔。
穿过河流，穿过树林，直到看见集市的灯火。
终于，我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
醒来时，刺眼的白光让我下意识抬手遮挡。
“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我本能地往后缩。
“别怕，”穿白大褂的医生安慰我，“你安全了。”
我看见她身后站着警察，终于放松下来。
“李小雨，等你好些再详细说明情况。”
“不用等！”我抓住警察的袖子，“寨子里还有别的受害者！”
警察听完叹气：“我们注意这个地方很久了。多亏你的信息，我们终于能采取行动。”
当天，我跟着警察回到寨子。
他们破门而入时，张晓琳正在收拾行李，包里全是她助纣为虐换来的现金，整整一大包。
9
“你这个穷鬼，凭什么什么都有！”张晓琳被按在地上时还在尖叫。
“成绩、长相，我哪点比你差？为什么奖学金是你的，荣誉是你的，连校草都喜欢你！”
“我要毁掉你的一切！”
她疯狂地挣扎着，脸上的妆容早已花得不成样子。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甜美笑容的脸，此刻狰狞得让人心寒。
“你以为帮我补习我会感激你？以为把别人送你的花转送给我我就会说谢谢？你知道我看到你那副假惺惺的样子有多恶心吗？每次你说‘晓雪，这道题我教你’的时候，我都想撕烂你那张虚伪的脸！”
我默默看着这个曾经的好姐妹。
想起那些一起复习到深夜的日子，那些分享零食、互诉心事的时光。
原来我一直在喂养一条毒蛇，还自以为是个善良的农夫。
“要不是你，我早就拿钱跑路了！都是你害的！”她的眼里满是怨毒。
警察把她拖起来时，她还在疯狂地大笑：“你以为你赢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知道你前男友为什么突然就不理你了吗？。”
“因为我告诉他你其实是个在外面卖的婊子！”
我心里一痛。
原来那段最美好的初恋，竟是被她亲手毁掉的。
“你这个白莲花！装什么清高！要不是你爸死得早，你妈又病得要死，你以为你能考上重点大学？还不是靠着老师可怜你！”
“住口！”我终于忍不住喊出声。
张晓琳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露出讥讽的笑：“怎么？戳到你痛处了？其实你心里恨死我了吧？来啊，你也骂我啊！”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不恨你。我只是觉得可悲。”
“你以为毁掉我的人生，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吗？”
她愣住了，眼泪突然涌出来：“我……我只是……”
警察把张晓琳和王大山押上车，其他村民也被带走录口供。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曾经最信任的朋友被带走。
随后，警察带我去了姐姐的坟前。
挖掘现场很快就找到了她的遗骸，还有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本子已经腐烂，但依然能看出她记录下的种种罪证。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依然没有放弃为正义发声。
山风呼啸，我站在姐姐的坟前，泪流满面。那个接我去医院的警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李小雨同学，”他轻声说，“你姐姐是个英雄。她的笔记本里详细记录了这个村子的罪恶。因为你们姐妹的勇敢，这个犯罪团伙终于被连根拔起。”
“政府决定给你一笔奖金，你可以给阿姨治病了。”
我转身深深鞠躬：“谢谢您！也谢谢姐姐……”
警察拍拍我的肩膀：“你姐姐会为你骄傲的。”
回到医院的第一件事，我就去看了妈妈。
她已经醒了，虚弱地靠在病床上。
看到我回来，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悦悦，你去哪了？妈妈好担心……”
我握住她的手，强忍着泪水：“妈，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而别。但是现在好了，我有钱给您治病了。”
妈妈摇摇头：“钱不重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我没有告诉她真相，只说去做了一份临时工。
有些痛苦，还是让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警方很快就查清了整个案件。
那个山寨竟然已经存在了二十多年，受害者不计其数。
张晓琳只是近几年才加入的一个小喽啰，专门负责在校园里物色目标。
法院开庭那天，我作为关键证人出席。
看到被告席上的张晓琳，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短短几个月，她就像老了十岁。
宣判时，她低着头，不发一言。
生活还在继续。妈妈的病情慢慢好转，我也即将毕业。
姐姐的遗物中，有一本写了一半的调查报告。
我决定完成它，让更多人知道这个故事，警醒那些在网上相约“轻松赚钱”的女孩们。
有时夜深人静，我会梦见那个雾气弥漫的山寨，梦见李巧珍和苏梅。
她们用生命为我指明了逃生的路，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姐姐，你看见了吗？”我站在墓前轻声说，“我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很好。”
风轻轻吹过，扬起一片花瓣。
我知道，无论未来多远，总有一些伤痕会永远留在心底。
但这没关系。伤痕也是我们成长的见证。
带着它们继续前行，才是对死去的人最好的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