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没把王勋这话当回事,还想着等大军得胜班师回朝,再来看他的笑话。
到时候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出自己的身份,接受他的典礼膜拜。
没想到,他竟然一语成谶,自己的大军果然败了。
他真的很好奇,难道王勋还能占卜天机不成?
“陛下!”见虞仲连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娴妃担心他会气急攻心,于是小心地叫了一声。
“王老弟,快传王老弟。”虞仲连失措地喊道,他迫切地想问问王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是关乎国运的一战,他报定了必胜的信念。
加上王勋的那一百万两,还有之前已经存储的军械物资,可以说他是掏空所有积蓄才打的这一战。
此战一输,十年之内他决然无力再与赵国开战。
娴妃一愕,不知道虞仲连是要召见谁,“王老弟?陛下,谁是王老弟?”
虞仲连这才回过神,自己也是一时着急失态了,之前他不好意思向王勋暴露身份,此刻大败,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没有,朕……朕是说,传中枢和六部要员,明日临时朝会。”虞仲连改口说道。
次日,朝会。
所有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不少人暗自庆幸幸亏燕关守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也有不少胆小的已经安排家人变卖家产,打算随时南下避难。
朝会现场的氛围压抑到了极致。
虞仲连冷厉的眼神扫过堂上众臣,然后冷声问道:“燕关随时可能破,赵人随时可能兵临城下,都说说吧,接下来当何以处之?”
不料话落,大殿上安静得落针可闻,没有任何回应。
“说啊!”虞仲连气急败坏,朝着众人咆哮了一声。
他是真觉得悲凉,放眼朝堂,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信之人,皇帝当到这个份上,只怕也没几个人了。
礼部侍郎赵锐用眼角余光四下扫视了一下周边其他人,见无人应答,于是跨不出列。
“启禀陛下,为今之计只有和谈一途,只是我们之前拒绝了和亲,只怕这次和谈会很困难。”
赵锐故作一脸愁容,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前几天虞仲连收到军报,说武朝军队三战三决,胜利在望,那时作为之前的主和派,他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骂。
没想到才几天的时间,形势竟然急转直下,彻底反转过来。
此刻,他感觉自己才是英明神武,而一心要战的皇帝虞仲连才是小丑。
赵锐说完,马上得到殿上多数人的响应。
毕竟他们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也不敢单独站出来提议和谈,所以干脆跟在赵锐身后吆喝几嗓子,免得被皇帝单独提问。
虞仲连顿时就被激怒。
赵锐的话语里明显夹枪带棒,埋怨他当时一意孤行要求出兵。
但是此刻,他竟然拿他无可奈何。
形势岌岌可危,和谈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最后他压下心中的怒火看向丞相林宗仁,此刻他只能倚仗这个三朝老臣。
“丞相,你的意思呢?”
见皇帝发问,林宗仁终于抬起了他一直耷拉着的眼皮,举着笏板行了一礼。
“陛下勿忧,老臣料定赵人绝对不会继续南下!”林宗仁语气笃定地说道。
虞仲连一愕,不由惊喜起来,“这是为何?”
此刻他最担心的就是赵人继续南下。
其他人也不由竖直了耳朵,迫不及待地想要听林宗仁的解释。
林宗仁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然后解释道:“因为赵人若继续南下,战线定然继续拉长,到时候他国中空虚,自然会有他国趁虚而入。”
虞仲连闻言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还真是当局者迷,他就没想到这一层。
经林宗仁一提醒他就明白了过来。
赵国此次出兵只是为了勒索武朝,绝对不是灭国大战。
否则之前也就不会为和亲之事僵持了几个月。
“那我们接下该如何应对?”虞仲连继续询问。
“依然只能和谈!”林宗仁答道,“不过陛下也不用太过担心他们狮子大开口,他们已经劫掠了我武朝三个州,得到钱粮无数,所以此次和谈,所提条件应该不会比战前苛刻多少。”
“若老臣所料不差,赵国的使臣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虞仲连脸上的期待瞬时僵住,然后缓缓黯淡下去。
他还期待林宗仁能有什么睿智之策,力挽狂澜,没想到依然是和亲赔款。
不打战和亲的话只是常规操作,世人也不会有什么看法,毕竟习惯了。
这下打输了再和亲,那就不一样了。
等待他的将是难以承受之屈辱。
虞仲连颓然地坐在龙椅上,良久之后终于摆摆手,示意退朝。
两个时辰后,镜子坊,王勋已经知道北境兵败的事,顿时气得一阵肉疼。
若是打胜,皇帝龙心大悦,论功行赏的话,虞清影说出自己兴许还能有机会得个爵位什么的。
现在打败了,皇帝指不定如何气急败坏呢,他就更加不敢有这种指望了。
真是可惜了那一百万两。
就在王勋唉声叹气的捶胸顿足的时候,虞仲连的声音想了起来。
“王老弟,何故唉声叹气,如此烦忧?”虞仲连笑着问道。
见到是虞仲连,王勋随便抬了一下眼皮,都懒得起身打招呼,只是随口道:“输了,咱们打输了。”
虞仲连先是有点懵,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就明白王勋的意思了。
顿时大为触动。
“想不到王老弟竟然如此忧国忧民,朕……真挺让人敬佩的。”
“你这一片赤诚之心,比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的王八蛋强了几百倍。”
“他们但凡有你一半的忠勇,我大武朝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之境地!”虞仲连动容地说道。
王勋很想说我忧个屁的国啊,我就是心疼我的钱。
本来以为打赢了,自己能立上一功,还能抱得美人归。
嘴上不说,但他心里的最深处还是挺期待能跟虞清影在一起的。
现在打输了,一切奢望都落空了。
就像是一把梭哈挨了几个跌停一样。
“老余,你说得对,真不知道朝堂上那群王八蛋一天都在干啥。”王勋咬牙切齿地跟着骂了起来。
“你说咱们那陛下也正是的,用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遥想我大武朝太祖当年,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赵奴血。”
“传到他这里,偌大个王朝竟然成了这副鸟样。”
“真不知道他这皇帝怎么当的。”
“老余我跟你说的你还不信,咱们这陛下,十有八九就是被阉人控制了。”
“再这么折腾下去,大武朝迟早要完蛋。”
王勋是真被气到了,也不怕犯忌讳,一股脑地把心里的话全抖了出来。
然而王勋没有发现,虞仲连此刻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看着王勋目光都快要能杀人了。
暗中保护虞仲连的蒙赤已经手按刀柄,只要虞仲连给个手势,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