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虞仲连就把自己跟王勋合伙开办玻璃镜子坊的事,以及林锡南强抢镜子坊时的大逆不道之言,全部都说了一遍。
林宗仁听完,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去强买那个陶窑,原来那不只是个陶窑,更是个玻璃镜子坊。
莫说是他儿子了,就是林宗仁本人,若是这样的机会放在面前,他都会动心的。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林锡南说的那些狂悖之言,都是对着皇帝说的。
若非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林锡南怕是早被抄家灭族了。
悔呐,平时没有把他管束好,养成了这样骄纵的性格,不然也不至于此。
“陛下,臣知罪,都是臣管教不严,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林宗仁拼命地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揽。
虞仲连看着砰砰磕头请罪的林宗仁,眼里杀意滔天。
他多想借此事彻底清除了林宗仁。
但是此事着实份量不够,顶多就是罚俸什么的,连罢相都不够。
最终,他不得不收回了杀意,而是问道:“西郊盐井的事,不知道丞相知道否?”
林宗仁一愕,怎么突然扯到西郊盐井了?
难道那个也是陛下的私人产业?
不可能啊,那是苏家二小子和那个王勋的,自己是调查过的。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臣……臣知道,不知西郊盐井与罪臣之子又有什么关联?”林宗仁忐忑地问道。
“丞相不要担心,也不要一口一个罪臣的,犯错的是你儿子有不是你。”虞仲连说道。
“我是想说,王勋打算把西郊盐井和玻璃镜子坊全部都送给朕,这也算得上是大功了吧,不知道丞相觉得,该如何封赏他才是?”
虞仲连问道。
林宗仁又是一愕,不是讨论怎么惩治我儿子的吗?怎么又扯到该如何封赏王勋的事情上了。
揣摩了几息的时间,林宗仁顿时明了,皇帝这是想跟自己做交易。
那个王勋他也知道,就是一个小商人而已,因为献出盐井和玻璃镜子坊而封赏,此事定然会遭到群臣抵制。
只有自己带头支持,群臣的阻力才会减小。
但是该怎么封赏呢?
实权职位肯定不行,只能是封赏爵位。
最低男爵,其次子爵。
但是,陛下他会满意封子爵吗?
林宗仁想了想,试探着道:“这位王公子既然是如此天纵之才,不知封赏伯爵之位可合适?”
虞仲连微微失望,他是想封侯爵的,因为他已经认定王勋是驸马,而且,他未来还要重用王勋。
但是知道封侯爵何等之难,于是勉强道:“既然是丞相提出的,那明日的朝会上,就由丞相来奏议论此事吧。”
“是,陛下。”林宗仁答道,犹豫半晌,然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臣敢问陛下,罪臣林锡南应如何处置?”
他已经答应了皇帝的条件,自然要提出自己的条件了。
虞仲连淡然一笑,他所犯之错乃是确凿的事实,就让他在大理寺反省一些时日吧。
林宗仁微微失望,但这也并非不可接受,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于是连忙谢恩道:“臣多谢陛下体恤之情。”
翌日,朝会。
开始自然是议定一些常规事宜,接着便是耽搁州官的人选。
吏部尚书高义出列,禀报了吏部甄选的考察人选。
其中两人让林宗仁微微错愕,有点出乎意料,于是便下意识地看了高义那边一眼。
这一眼,恰好被与高义同一方位的礼部尚书赵锐捕捉到。
于是他便揣摩起来。
难道,丞相大人这是不满意吏部的人选?在暗示自己反驳?
但是,他想提名谁呢?
顿时,他想到了。
丞相一定是想提名他的儿子林锡南,毕竟他早有将林锡南外放任职的打算,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赵锐还不知道林锡南已经被关进大理寺了呢。
于是他马上出列道:“陛下,吏部的推荐人选有所遗漏,臣欲再推荐一人。”
虞仲连看向赵锐,淡然道:“赵爱卿请说。”
“启禀陛下,礼部主事林锡南大人年轻有为,德才兼备,足以胜任一州首官。”赵锐手持笏板,恭敬地说道。
林宗仁顿时就怔住了,扭头看着赵锐,脸差不多都开始绿了。
人还在大理寺关着呢,只是知道的人少而已,此刻说他德才兼备,跟羞辱有何区别?
虞仲连也是一阵错愕,他没想到,赵锐要举荐的人竟然是林锡南。
真不知道当他知道林锡南还被关在大理寺会有何想法。
高义本来还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差事办得真出了漏洞,被赵锐给抓住了呢。
没想到竟然是他要踩着自己讨好虞仲连。
呵呵,打错算盘了这回。
“赵大人,还请说说林锡南大人是如何的德才兼备?”高义看了皇帝一眼后问道。
他已经看出了皇帝是想等着看赵锐的笑话。
赵锐浑然没有发现林宗仁那要弄死他的眼神,还以为林宗仁是惊喜错愕交加呢。
于是抬高音量正声道:“林锡南大人素有才名,在礼部也颇有业绩,实乃所有年轻官员之楷模。”
“特别是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
“他时常与臣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了朝廷,为了陛下,刀山火海,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此等高洁之人,难道不配被举荐吗?”
赵锐大义凛然地说道,衣服公心谋国的样子。
林宗仁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种想要上去把赵锐的嘴堵上的冲动。
他每一个誉美之词,此刻都是在打自己的脸啊。
虞仲连和高义都是嘴角冷笑,静静地看着赵锐表演,如看小丑。
高义本来还想再引导一下赵锐,让他再把林锡南夸得狠一点。
但林宗仁早已经听不下去了,硬着头皮阻止道:“赵大人所言未免夸张了些,林锡南大人年少轻狂,有负陛下重托,哪有资格出任一州首官?”
“丞相莫要谦虚!”赵锐不要脸地拍着马屁,“圣人有言举贤不避亲,林锡南大人忠君为国,不能因是您之子,怕人说闲话就不举荐。”
“够了!”林宗仁忍无可忍,直接打断,“赵大人,举荐官员乃吏部之事,你礼部的话未免太多了吧?”
赵锐一脸懵逼,起先以为林宗仁只是做做样子,现在一看,好像是真生气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林宗仁为何要生气。
下官这可是在举荐你儿子,拍你的马屁讨好你啊,你怎么还训斥起我来了呢?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林宗仁已经出列道:“启禀陛下,臣听说临安王勋欲将西郊盐井和玻璃镜子坊献给陛下。”
“此乃他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陛下不但应该收下,还应该封赏于他。”
林宗仁郑重其事地说道。
顿时,朝堂安静了,诡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