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坚持住……”利刃缩回平台之内，陈因赶紧将卫东明翻过来，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右手死命的压住他胸前的伤口，却完全没有半点作用，鲜血还是不停的从指缝中涌出。
“陈……我……”血从鼻腔中流出，卫东明连一个完整的词都无法说出，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抬起双手，之后整个人便瘫软下来，完全停止了呼吸。
“东明……”陈因将卫东明的头搂在胸前，咬着牙用力的紧闭下颚，像是想要抓住他的灵魂一样，右手紧紧的拽着他胸前的衣服，这是陈因自十岁之后的第一次流泪。
“快……梦瑶快来压住李总的腿，像我这样……我要去给吴哥止血。”王雅莹从恐惧中换过神来，见陈因完好无损，总算是放下心来。毕竟自己也是医学院毕业的，猛吸一口气强行令自己振作起来，然后赶紧跑到李严峰身边检查他的伤情。
“好的……压住这里对吧……没问题，老板交给我……你去救其他人吧。”被王雅莹叫到名字，郭梦瑶如梦初醒一般，半响才回过神来，按照王雅莹教她的方法，压住李严峰的断腿根部内侧。
“叮！”又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周围的尸体连同血液和那些残肢断臂，开始慢慢沉入地面。
陈因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卫东明的身体拉入地下，他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紧握的拳头中，卫东明最后一根手指的离开，平台上便只留下了活着的人。地面如之前一样光洁无暇，仿佛几分钟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哥……有什么感觉？”眼睁睁看着吴效的断臂快速的愈合，最后就和断肢多年的愈合处一般无二，王雅莹尝试着慢慢松开按住动脉的手指。
“感觉……手还在，就是控制不了……而且还有点痛。”吴效转动了一下断手，然后疑惑的看着王雅莹。
“那因该没事了……我们去看看李总。”见吴效只有残疾人常出现的幻痛症状，王雅莹也算是松了口气。
“我他妈杀了你！枪给我！”伤痛之后愤怒接踵而来，陈因跪在地上挥拳用力的一锤地面，然后撑起身指着花荣盛怒吼道。陈因快速的巡视着四周，不知何时枪到了李严峰带来的那个李局长手中，陈因大步向那个李局长走去，并伸手向他要枪。
“别过来！”李局长却抬枪对准了走向自己的陈因，他本就和陈因一行人不熟，关系最近的李严峰不过也就相互利用的角色。一系列的事情下来，他此刻是谁也信不过，只有枪拿在手中才能安心。
刚才的提示音之后，平台上的人群开始朝同一个方向流动，远处平台的边缘再次出现了向上的阶梯。花荣盛的断臂也和吴效一样，被神秘的力量治愈了。发现只有一个小弟还活着，短暂的评估了眼前的局势后，转身拔腿就跑，很快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都离我远点。”李局长的枪口一直对着自己，陈因眼看着花荣盛的背影消失，却只能干着急。
“你不和我们一起了？”陈因被李局长用枪赶到和王雅莹他们站到一起，李局长才慢慢的退远转身离开，对于李严峰的问题他并没理会。
“东明已经……我们还继续走下去吗？”李严峰的断腿也已愈合，但现在只能在郭梦瑶的搀扶下才能站稳。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直到现在他对卫东明死去带来的伤痛才有了实感。
“20732！……不走……又能怎样呢？等死……还是自杀……”恢复平日的理智，望着牌子上得数字，陈因的心中突然感到莫名的感慨。在这样的环境下，死亡或许才是解脱，留下的人反而只有漫长的煎熬。
“一次……近七成的人没了……走下去吧……尽力的活下去……或许卫总也不会等我们太久。”吴效也想尽量保持乐观，但现实终究是残酷的，面对这种大规模突然出现的清洗式屠杀，自身的本事再高也取不到丝毫的作用。
“我们也快走吧，我不想再呆在这儿了。”王雅莹的声音充满了恐慌，陈因几人此时已掉到了队伍的最后，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巨大广场，再回想起刚才的一幕，王雅莹的心中阵阵的发毛。
李严峰没办法自己行走，吴效扶着他慢慢前行，陈因和王雅莹以及郭梦瑶也是放慢脚步，配合身后二人的速度。一行人来到阶梯前时，平台已是空无一人。只有之前独自离去的李局长，坐在前几步台阶上，像是刻意留下等着他们的。
“这才对嘛……毕竟人多力量大。”李严峰本以为李局长想通了，还是要与他们一道，于是笑着和他打招呼，但对方的脸上却是阴晴不定没啥好脸色。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呢，不会忘了吧。”李局长先掏出枪指着李严峰，然后没好气的对他质问道。
“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公司没了，一切都没了……还有什么资格和人家提条件？”李严峰当然知道李局长的意思，不过没想到都这地步了，对方还在琢磨这事儿。李严峰压住提起来的气，用手在断腿前一比划，同样没好气的怼回去。
“我不管，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虽然现在枪在我手里，但别说我这人不讲道理，王雅莹就算了……之前说好的郭梦瑶陪我一个礼拜，从现在开始我放你们走，她留下跟着我……有没有问题。”李局长的口气很坚决。
“是啊……不是我你现在连灰都没了！”谁都不想有这样的遭遇，加上刚失去一条腿，李严峰本就憋着火没地方撒，听到对方的话火气一下便上来了。
“算了……先管好自己吧，按他说的来。”没等李严峰继续说下去，陈因一把将李严峰指着李局长的手按下来，还皱着眉对他微微的摇头。
“好……听你的。”李严峰看了一圈众人，最后视线停在郭梦瑶身上貌似不甘心的说道。他与陈因多少年的关系，陈因刚才看过来的眼神他立刻便心领神会，大概明白了陈因接下来的打算。
“哥，我们走吧……这也不关我们的事。”陈因背对着李局长，给吴效使了个眼色，转身后都没多看李局长一眼，便朝阶梯上走去。
吴效做了陈因多年的助理，更是能读懂陈因的一言一行，啥也没说直接扶着李严峰跟在他身后上了阶梯。王雅莹一直看着身旁的郭梦瑶，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同情她的同时心中更多的却是不忍，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把心一横头也不回的踏上了阶梯。
“求你们了……别留下我……”看着几人的背影，郭梦瑶呆立在原地痛哭着，却不敢跟上去，好似被宣判死刑一般，只有绝望和无助。
“放你们走就走……离我远点。”陈因走到离李局长四、五米距离，李局长警觉的立刻调转枪头指着他命令道。
陈因已走到了更高的阶梯上，吴效扶着李严峰也到了和李局长差不多齐平的位置。李局长的枪口一直在陈因和吴效之间游走，看的出对他们非常的警惕，避免激怒对方，陈因他们和李局长始终保持着四米以上的距离。
李局长的注意力主要都在陈因和吴效身上，拿枪的手突然被两只娇小的手臂抱住，对方的身体也同样娇小，但所带来的冲撞足够让李局长肥硕的身躯后仰倒地。李局长重心不稳，摔倒的瞬间慌乱中连开三枪，第一枪穿过陈因的腋下，将左肋骨处擦出一道血痕，险些便要了他的命。
几人都是惊，谁也没想到会是王雅莹第一个发难，陈因也不列外。见王雅莹倒在李局长身上，双手依然死死的抱住李局长的手臂。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霎时充斥着陈因的心，一种比面对自己的死亡时更甚的恐惧。
陈因此刻哪还顾及得上胸口得伤，大喝一声跳向李局长。落差的影响下，陈因几乎是凌空飞到李局长的上方，整个人的体重加上下落的加速度，陈因的叫重重的踏在李局长的手腕上。剧痛下李局长哪还握的住枪，枪脱手后顺着阶梯一直滑倒阶梯的边缘。枪声响起，李局长刚挣脱陈因二人摇晃着站起来，一颗子弹正中他的眉心，再次倒下后已然没了半点生气。
“王小姐不用自责……枪在他手里，今天的他要求看似不关我们的事，但这种环境下，说不准哪天他的所求就会危机我们自身，我们也是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吴效放下枪走过去单腿跪在神情恍惚的王雅莹身边，说着还把枪递给陈因。
“我想爸妈……我好想他们……”王雅莹轻抚着陈因左胸的伤口，情绪突然就爆发了出来，扑在陈因怀中伤心欲绝的哭个不停。
“没事……有我在……没事……”陈因默默的抚摸着王雅莹的后背，这种环境下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还是放哥身上为好，也只有你能熟练的使用它。”陈因推开吴效递来的枪，他从来都是信得过吴效的，跟在不在法制社会没有关系。
“好……还有五颗子弹，留到关键时刻再用。”吴效打开弹匣查看，陈因信得过他也就不再推辞。
“走吧……以后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大家不要有负担，这不是我第一次杀人……看情况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吴效将枪收进西装内袋，说着又将李严峰扶起来。
“你们先走……我们一会来追你们。”此时李局长得身体也透过阶梯坠入虚空，陈因胸口得上也神奇的痊愈了。怀中的王雅莹还哭得伤心，陈因对吴效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先走。
“谢谢你们……”见吴效和李严峰向上走了，郭梦瑶抹着眼泪对陈因和王雅莹低头致谢，然后赶紧追上前面二人，和吴效一起搀扶李严峰。
等王雅莹的情绪恢复后，陈因和她也追上吴效等人，又开始了下一段未知的路途。阶梯已然看不到尽头，为了减少负荷节省体力，陈因他们除了必要的衣物之外，能扔的都已扔进了虚空。
陈因都已不记得走了多久，他初步估计这段时间肯定不会用年以下的单位来计算，途中他们也超过不少的人，但还是处于队伍的后半段。这条路上没有饥寒交迫，没有严寒酷暑，也没有病痛衰老。不知流失多少岁月，人们大多处于精神麻木的状态，一步步的踏上前面的阶梯。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上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队伍的顶端的距离也渐渐变近。陈因等人和其他人一样，多次面临精神崩溃，全靠身边人的安慰与鼓励才能坚持下来，第二次结束阶梯的旅程，全然没有了第一次的激动。这次上面又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心中除了不安别无他物。
依然是一个圆形的平台，但却要比上一个小得多，直径大概只有两百米，厚度也是出奇的薄，只有一、两公分的样子。青黑色的地表有很多凌乱的纹路，摸上去也能感觉到纹理的纯在，材质近似花岗岩。
“看来路上熬不下去的人不少啊。”这次并没有提示音，人到齐后阶梯还是消失了，平台中央也同样升起那块熟悉的牌子。吴效盘膝坐再地上，望着大牌子上数字16225，自言自语的感慨道。
“要不我们都坐一起，管他来什么……大不了一起走。”陈因和王雅莹靠在一起坐再地上，面带一抹苦涩的笑容对其余三人招招手。
“赞成，我可不想再亲眼看你们任何一人死在我面前，我怕我会承受不住。”见吴效默不作声的坐到陈因身边，李严峰也撑着身体挪到吴效的旁边，郭梦瑶见状也颇有默契的坐到李严峰和王雅莹的中间。
五个人就这么肩并肩、背对背的坐成一个圈，静悄悄的等待着。他们早已想明白了，面对这神秘空间一切都充满了未知，无论怎样的挣扎都是徒劳，倒不如一切交给命运，要么生要么死，看开了也就这点事儿。
陈因不时的四处张望，想要找到花荣盛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发现。早已远远超过了上次平台上等待的时间，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人们开始面面相须的互相观望。
“太煎熬了……我要起来走走。”李严峰受够了这种坦然赴死却迟迟等不到的煎熬。
“你们看，楼梯出现了！太好了……这次大家都没事。”李严峰很久前便已习惯了一只腿走路，他刚起来没跳两步，旁边一个中年妇女雀跃般站起来，对她周围坐着的几个朋友惊呼道。
“有吗？你们看见了吗？”陈因现在的位置离平台边缘并不远，在中年妇女所指的方向找寻半天，也没见到哪儿阶梯的影子。
中年妇女欢喜的拉着她的朋友们走到平台边缘，陈因等人虽然没有看到她说的阶梯，但出于好奇也都将信将疑的跟了过去。
“楼梯在哪里？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平台边上，望着外面的虚空，半晌后他挑着一只眉毛困惑的看向中年妇女，因该是她的朋友之一。
“就在那里呀！你们看不到吗？第一步楼梯离我们只有一米多！”朋友们都用怀疑的眼光看这自己，中年妇女开始拼命的对他们解释着，眼见他们依然不相信她，她越想解释就越着急。
中年妇女一直在对朋友们解释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旁边看热闹的陈因还是没见到什么阶梯，回头看看自己的朋友们，王雅莹和郭梦瑶都是摇摇头，吴效和李严峰也是双手一滩，看样子他们和自己一样，根本没看到中年妇女口中的楼梯。
“老婆你别说了，你说的楼梯离这一米多，那就只能跨上去知道么！近一点还能用脚去探一探，这要是跨出去可就回不来了。”中年男人说话时脸上写满了厌烦，原来他是中年妇女的丈夫。
“老王你干嘛……张姐精神状态已经出了问题，你就不要责怪她了。”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女人，将中年妇女拉到身边，有些埋怨的对中年男人说道。
“连你也觉得我疯了是不是……你们都不相信我，我证明给你们看！”中年妇女轻轻推开那个女人的肩膀，一脸不可思议的对她问道。环视正注视着自己的朋友们，再看到围观群众里不少充满关怀的目光，中年妇女突然将那个女人一把推开，大喊着便从边缘跨了出去。
“老婆！”事发突然，不光是中年男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阵惊呼。并没有什么她所说的楼梯，中年妇女带着尖叫跌落虚空，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中。
一场惨剧之后，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懊悔的哭起来，朋友们都在一旁安慰他。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开，陈因等人也没有再回到原处，就在离边缘不远的地方席地而坐。
“阶梯！阶梯出现了！”中年妇女闹出的风波刚消没多久，人群中再出传来惊喜的欢呼。
“又来？”这次是一个离陈因等人二十米远的小青年，陈因几人都是满脸疑惑相互大眼瞪着小眼，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再过去凑热闹。没超过十分钟，同样的闹剧同样的结局，以小青年跳下平台收场。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就算是真的是他们产生了幻觉，但没道理都产生一摸一样的幻觉……不合理啊。”陈因的疑问不是没原由的，从小青年跳下平台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更多的人先后都出现了同样的幻觉，有跳下去的当然也有不少没跳的，没跳的基本都默默的移到了平台靠中间的位置，估计是怕自己忍不住。一时间再没人提出看到阶梯，反正说出来也无法证明，又不敢尝试上去。
“我看见它了……向上的阶梯。”陈因正思索着想从中找出点线索，王雅莹的手颤颤巍巍的拉了拉他的袖口，并一脸苦恼的望着他。听完之后的陈因，惊愕的盯着王雅莹的脸愣了数秒没有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