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失败,左右交替开始了。”意识的身影再次出现,还是以孟晓杰母亲的形象。
“按照约定,你会将我从本体中分离出去吧。”孟晓杰与意识面对面站在虚空之中,四周萦绕这淡淡的红光。
对他们来说时间毫无意义,那个所谓的左我,用了多久找到他们,又经历了多久导致计划失败,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是的,左我正在转化成右我,正在接受全知的所有体验、记忆和情感,计划还将继续。谢谢你,孟晓杰……开启你的新人生吧。”最后的对话,母亲的脸上都是温柔的宠爱,这也是意识所剩最后一丝情感。
“新人生……”眼前无数的画面正在破碎,孟晓杰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回忆逐渐崩塌,孟晓杰已经忘了为何身在此处,又要前往哪里。他只感觉身体在不断的下坠,面前画面破碎的频率也更频繁,时光仿佛在倒流,此刻他还记得自己是一名心理医生。
“原来……我是孟晓杰。”斑马群中那一抹灿烂的笑容,化成碎片消散在漆黑之中。
“爸爸……妈妈……这是在哪?”十岁时和父母一起旅游的画面,也被无情的黑暗撕碎。
“你是……”意识越来越模糊,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孟晓杰最后见到的画面,竟是一张陌生的脸,一个陌生男人浅浅的微笑。
“终于……”不知为何,孟晓杰脸上也浮现出同样的微笑,然后疲惫的闭上双眼。
“缘缘……缘缘……对不起,妈妈不该逼你……你不要做傻事啊……”女人的音量很高,慌乱且急促。手臂被人不断的摇晃着,因该是这个说话的女人。
“妈妈……”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也是这个女人,脑中短暂的出现一片空白,仿佛自己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的陌生。片刻之后,所有的回忆都回来了,也就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唉!医生,缘缘醒了,你快来看看!”妈妈看到自己醒来万分惊喜,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笑中带泪的大声呼唤医生。
“没事了,身体还有点虚弱,今晚输完液,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去了。”一个女医生仔细为自己检查了身体,看着工作中的女医生,莫名有一种曾经经历过这一幕的错觉。
“谢谢你了医生,谢谢你救了缘缘,你辛苦了。”妈妈感激涕淋的送医生出了病房。
“缘缘……只要你别再做傻事,妈妈什么都听你的……妈妈不逼你了,假期特训班也不去了……女儿啊……你可吓死妈妈了……”妈妈回到病床边,含着泪一脸的愁苦,温暖的手掌正轻抚着自己的脸颊。
“妈妈……这件事和你逼我没关系……特训班我还是要去的……都已经花钱了。”力气尚未恢复,只能移动自己那瘦弱的手臂,拍拍妈妈的手背安慰她。
自己已经想起来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名字叫隋缘,就读于广成三中的一名普通高中生,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假期结束后,就进入了最重要的高三阶段。
这段时间因为成绩下滑的事情,一直在和妈妈闹别扭。但昨晚吃药自杀进医院这件事情,却和妈妈没有任何关系。主要是因为班上那群女生,她们总是故意找各种理由欺负霸凌隋缘,高二的最后一天尤其严重,令隋缘感觉在同学面前尊严全无。晚上越想越委屈,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痛哭,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受尽屈辱,天天被她们欺负,没想到一时冲动,做出了最极端的行为。
第二天一早办理出院,和妈妈回到家中,隋缘便开始收拾行李。特训班是全封闭式的管理,所以整整两个月吃喝住行都在里面,需要带去的东西也不少。
“缘缘,真的没问题吗?不用勉强……不想去,咱们就不去。”学校的大巴下午出发,午餐时妈妈还在担心隋缘的心情,毕竟昨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别担心了妈妈……昨天晚上在医院……我忽然想明白了好多事情,以后不会做傻事了……每天下课后马上和你联系,请你和爸放心吧。”隋缘朝妈妈甜甜的一笑。
就像她说的那样,自从在医院醒来,隋缘仿佛获得了新生,思想和心态与之前的自己完全不同。但自己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或许只有那些死过一次的人才会理解。
在妈妈眼中,除了隋缘的身体健康和安全,学习依然时头等大事。见女儿变得成熟董事,也就同意了隋缘的请求。妈妈清楚女儿一定经历了什么令她快速成长的事情,至于具体是什么,妈妈小心的试探过几次,女儿不想说,妈妈也就不敢再追问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愿意说出这次自杀的原因的。
下午,隋缘随便穿了一条淡黄色的纯色连衣裙,简单的将长发扎了个单马尾,被上双肩包拉着行李箱,与父母告别后步行到了学校门口。妈妈重新装过之后的行李箱,比之前重了一倍,隋缘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放进大巴车下面的货柜中。
不少同学比隋缘先到,上车第一眼首先见到的,就是长期欺负自己的四人组。再次看到她们一如既往用嘲讽的眼神瞪着自己,伴着周围那些熟悉又冷漠的目光,隋缘的心中竟然没有一丝以往的恐惧,更多的是恨和鄙视。
稍作迟疑后,隋缘带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情绪,来到最后一排座位。双肩包放到行李架上,隋缘坐下后默默的看着车窗外,直接选择无视所有的人。这一刻她爱上了这种感觉,这种孤独感令她感到熟悉、亲切,又充满着安全感。
一路上,几个男同学没有停止过打闹,有的同学无时无刻都在打电话,有的相互俯耳轻声的交换着八卦秘辛,女同学间相互吹捧盈盈嬉笑。只有隋缘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静静的望着窗外沿途的风景,仿佛这个角落是另一个空间,与车内的喧嚣划出一条天然的界限。
大巴车开出都市,行驶在蓝天白云之下的山野间。阳光的渲染下,窗外掠过的绿色变得朦胧,隋缘撑着脸颊默默的望着远处的天空,此时她的心中没有具体的想法,但有无限多的感概。
自从医院醒来之后,隋缘感觉自己就像更换了一个灵魂,试图去体会往日那个懦弱胆小的自己,却始终无法与昨日的自己共情。回忆中的过往犹在眼前,但这些回忆更像是已经了却前尘的往世记忆,无法在其中捕到一丝感情。
隋缘一直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好几次有同学找她说话,都没能把她拉回现实。汽车的轮胎碾过路面的一个坑洼,车辆的颠簸不算强烈,但隋缘的身体就像进入应急模式,立刻紧张起来,思绪也随即回到现实中。
“同学们坐好了……刹车好像除了点问题……”车辆正在大下坡行驶,听得出来司机想尽量显得自己语气平静。但车内的学生听到后立刻一片混乱,大喊大叫的、崩溃大哭的不绝于耳。
“不会吧……又来!”极度的恐慌之下,隋缘的心中居然莫名其妙的闪过这个念头。转弯处大巴车无法停止,直接冲破护栏飞下悬崖。
“结束就结束吧……累了……”脑中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此时此刻人已在半空中,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好似曾经有过多次类似的经历,隋缘的内心突然变得异常的平静,闭上双目迎接人生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