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是疯了”顾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魏昭御驾亲征这不是纯粹在给谢宁找事吗，他从小就在宫里长大，莫说是打仗，自己亲自动手杀人都没有过，谈何御驾亲征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石头能感觉到顾宛是动了气，不像是平时那样开玩笑，他低着头也不敢说话，顾宛见他这副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用，他也不会知道了那么多。
顾宛丢下石头，抬脚大步向御书房的方向走过去，魏昭疯了，谢宁总不会疯，他得过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从西华宫到御书房寻常人也要两刻钟的功夫才能到，顾宛原本还怕来不及，没想到他刚要进去，便看见屋外跪了一地的人，还有诸多大臣，看着都是劝说魏昭不要一意孤行的大臣。
眼见着这个情况，顾宛总算是放心了些，还有不是所有人都由着魏昭胡闹。
顾宛被高公公带入御书房，还未掀帘进门，魏昭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不想让我死吗？只要你让我去了燕北，不出意外我一定不能活着回来。”
许是谢宁没有理他，魏昭语气渐渐恼怒，“你别装着一副清高菩萨的模样，你心里到底有着多少龌龊事情谁又能知道呢，你确实想让我死的不是吗，那天晚上你带兵入宫，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你敢说你没有想杀了我？”
“我将自己关在华庆殿的时，还在想，你为什么最后没有杀了我”魏昭说到这里忽然一笑，“后来我见到了他，就明白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因为他，所以不敢杀我。”
“他也是蠢，都被我逼死了，竟然还不想方设法杀死我，他应该恨我的，竟然来恨都没有”魏昭说完这句话后便一直在笑，可那笑声听得却让很心底发寒，凄惨又悲哀。
他说的都这么明白了，顾宛再傻也能听明白是在说自己，他摆摆手让高公公先行下去，高公公拘了礼，便告退了，他们这种做奴才的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索性不在这里待着。
“我确实是蠢”顾宛掀帘进去，他一进去，魏昭的笑就止住了，屋子里的两人都有些错愕，没想到被顾宛听个正着。
谢宁不想让顾宛听见完全是因为他知道顾宛对魏昭还有感情，至少还有一丝希冀，如同老师对学生一般，盼着魏昭还能是个好皇帝。
“你怎么来了”谢宁站起身子，向顾宛走过去。
两人的手握住，顾哇稍微重的捏了他一下，对谢宁笑笑，随后又换了冷脸看向魏昭，开口便教训道，“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魏昭说那些话原本是要气谢宁，没想到被顾宛听个正着，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愣愣的看着顾宛教训他，也不辩驳，只低低的说，“我没有发疯。”
“匈奴来犯，你不想着如何稳定民心，反而要御驾亲征，打仗是你说能打就能打的吗？”顾宛说着话就有些动气，他教了魏昭十多年，可谓是半生的心血全都倾注到了这个人的身上，他不相信魏昭是个蠢材。
魏昭几番吞吐，最后抗拒反驳道：“我就是要去打仗又如何？你不到十岁就在战场之上，谢宁在燕北守了十年，我难道会比你们两个人差吗？”
听到这番赌气的话，顾宛简直气得发抖，谢宁去燕北镇守十年，那是朝中无人，自己不到十岁便在战场之上摸爬滚打，那是时局所致，迫不得已，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而魏昭却不好好珍惜如今可以高枕无忧的坐在皇位之上，有人去为他打仗守江山，有人为他谋划镇江山，这人半点也不珍惜，硬要胡来。
“打仗？你以为你读过几页的兵书，就能纸上谈兵的打仗了，那是战场，无数将士的埋骨之地，你以为你就能击退敌军还平安活下来？”顾宛强忍着脾气与魏昭争辩。
魏昭却半分没有改变心意，“你们能我也能。”
这句话险些没将顾宛气死，他跃过魏昭，到了案桌前撑住身子，用拳头使劲抵住桌面，御书房中的气氛陷入停滞，没有人再开口说话，良久之后，顾宛冷笑一声，不屑道：“那你去吧，去之前写好遗诏。”
魏昭身形一震，刚刚还与他争辩，让他不要去的人，此时忽然就不争了还让他立好遗诏，魏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怅然若失，连声音也有一丝的失魂落魄，“我自有主意，既然燕北增援可不容缓，那我明日便随大军出发。”
说完这句话，魏昭便转身走了出去，也没听顾宛如何回话。
顾宛看着魏昭离去的背影，抿着嘴，冷眼看着。
他既然想去，那便让他去，他就不该拦着，让他明白战争有多么残忍才知道自己这么轻松说话。
“你何必与他一番争执”谢宁幽幽叹道，“动气伤身。”
顾宛此时心很累，累到他认为自己前世没一件事情是做成了的，十七岁前，他一直想着要保住顾家，护住父亲，顾家军人人都能有好归宿，可是最终他父亲死了，顾家军散了，顾家也在世家中除名，后来他科举归来，就想着辅佐好魏昭登基，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可是最后魏昭为了兵符将他逼死，还杀死了诸多无辜之人。顾宛有时候会想若是他没有可怜魏昭做他太傅，没有一心一意的要辅佐魏昭登基，一切会不会不同。
“你不明白我”顾宛淡淡开口，转过身去抱住谢宁，下巴抵住他肩膀处，缓了一口气，“我好像什么都做错了。”
谢宁轻抚他的背，安慰道，“你做的很好，你尽力了。”
“我从来都不该如此要强，非要掺合家族中事情，非要干涉先皇立储之事，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对的，一意孤行，到如今国将不国”顾宛认为自己没将魏昭教好。
“他能做什么，你尽力教导他，教他为人处事，教他帝王之术，你没错，只是他不争气，不珍惜罢了”谢宁轻声道。
顾宛闭眼，平复情绪。
皇上御驾亲征是魏国开国以来就没有过的事情，虽说文景帝的江山就是他和顾明一同打下来的，可自从魏国建朝以来，文景帝也就没有自己出去打过仗，全部都交给了顾明，顾明连续战十年，创造一代战神的神话，让匈奴人后来几年都不敢进犯，让临国成为魏国的附属邦国，让魏国问鼎中原，领土板块从燕北到明州皆是魏国的国土。
后来顾明虽死，让匈奴人再次起了贼心，还来进犯，可是谢宁出征讨伐又是连战连胜，又是一个战神，也是因此谢宁在燕北镇守了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前世谢宁去了燕北之后，他与顾宛此生便不复相见了。
如今又成了魏昭。
魏昭出征打仗，萧义作为大将军跟着一起，谢宁留在京城监国，城门口围了人，不止有太后，大臣还有送行的百姓，让顾宛没有想到的是，魏昭也深得民心。
一大群的围观百姓高声呼喊，“皇上万岁。”
原本因为谢宁跟魏昭离心的太后谢婉言，此时也满眼不舍的送行，她这十几年也是真心疼过魏昭的，眼看着魏昭就要远行还是打仗，她怎能不心疼。
谢婉言拉着魏昭的手，眼眶里尽是泪水，嘴里还在劝说，“真要去吗？不是有萧将军吗？哪里用得着你。”
魏昭轻轻将谢婉言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扯开，坚定道，“母妃不要担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谢婉言也知道自己劝说无望，只好抹掉眼泪，站在她身旁的糯米团子魏轩奶声奶气的问道：“皇帝哥哥要去打架吗？”
魏昭也十分喜爱自己这个弟弟，他蹲下身子，笑道：“是打仗。”
“我知道，太傅讲过的”魏轩道，随后歪着脑袋又问道，“那皇帝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魏昭捏捏他的脸，“很快回来。”
“那等眠卿姑姑做了点心，我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吃”魏轩笑道，也学着魏昭的样子捏回去。
魏昭被捏的一愣，摸摸魏轩的头，“好。”
他站起身子，仔仔细细的一一扫过身后的人群，还是没有看见他想见到的人，一直到他上了马，再回头一扫人群还是没有看见顾宛。
他内心苦笑，难以言喻的失落与苦闷占据了他整个身体，心也一下子沉到谷底，真是好笑，他凭什么要来送你。
忽然城楼之上传来一声呼喊，“皇上！”
魏昭应声抬头望去，城楼之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黄衣的女子，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他一眼便看见刚刚叫他的谢眠卿，最后眼睛直直的落到了她身旁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顾宛身上。
“皇上，一定要平安归来”谢眠卿招手呼喊，两只眼睛泪水汪汪的，一心看着魏昭远去。
而魏昭在看见顾宛那一刻，忽然就满足了。
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是恨还是爱，顾宛心里终究有他的一席之地，确定了这件事之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连他自己的命，都仿佛可以随意挥洒，毫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