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宫女出来传话，道：“我们娘娘请两位进去。”
顾宛微微一笑，点点头。
谢婉言的贴身宫女清欢对他十分恭敬，引着他们入内。
顾宛还未曾进室内，便看见谢宁在门外等着他，一抬眼两人相视都是抹不开的笑意。
“谢先生好”顾宛玩笑一般微微拱手。
谢宁见势也还礼，“顾世子好。”
清欢低着头并不知这二人在玩着什么，她的印象里谢小公子冷若冰霜，不苟言笑，更别说在室外迎接人，何况还是顾世子。
她明明听说两人不合…
“顾世子，四殿下里面请”清欢恭顺抬手道。
几人一同入内，谢婉言见他们进来，脸上端庄的笑容已经摆上，见到魏昭时笑容还加深了几分，“四殿下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来我这了？”
魏昭今年不过十三岁，身高刚刚到顾宛的肩膀，比只谢婉言也稍稍矮了半个头，兴许是看魏昭乖巧懂事，谢婉言很是喜欢他。
魏昭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儿臣与少傅路过揽芳宫，就想进来给娘娘问好。”
顾宛微微挑起眉梢，小魏昭还挺会招人喜欢的。
不出所料，谢婉言听着很受用，还拉着魏昭一同坐着吃点心，偏头看向自家弟弟谢宁，“顾世子与你投缘，你带他在宫里转转。”
好家伙，顾宛心下立刻明白，谢婉言根本就是知道了他和她弟弟的关系，这不就是刻意给他俩留的空。
抬头一看谢宁，这人正垂眸抿嘴应承着。
回头看魏昭时，魏昭也回头冲他笑笑。
于是顾宛放心的与谢宁一同出去了，两人并肩走着，宛如一对璧人。
出了门，顾宛的手就不自觉的揽上了谢宁的肩，他伸出一只手指戳戳谢宁的腰，“诶，你姐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谢宁莞尔，却并不坦白，装糊涂道：“知道什么？”
顾宛当然知道谢宁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扫视了一圈四周，宫女太监对他俩这般牵手勾搭的场面都暗戳戳的偷瞄，而顾宛明知他们在偷瞄还将原本搭在谢宁肩上的手，下滑到了腰上，微微收力，谢宁受力被迫向他身上一靠。
美色当前，顾宛勾唇一笑，伸手抚摸着谢宁的头发，“谢先生当心脚下。”
原本偷瞄他们的宫女太监，如今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自己知道的太多。
谢宁是个脸皮薄的人，顾宛毫不收敛当众直接调戏他，实在让他吃不消，耳梢已经红透。
顾宛这才满意的放开他。
两人晃晃悠悠出了揽芳宫宫门，四周皆是红墙绿瓦的宫墙和宫殿，两人慢慢走过的青石板，不见尽头的宫墙让顾宛有种两人会这样悠悠终老之感。
可这是宫墙，它困住了多少人的一生。
也许谢婉言也会老死在这里。
那谢宁呢。
他侧头看去，谢宁目光沉静，对诸事无感，也不会伤春悲秋，一袭湖蓝长袍，挺拔修直，与这富丽堂皇的宫里相比，如同一个谪仙误入凡俗。
“四皇子很聪明”谢宁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顾宛愣了一下，“确实，我教他功课，一点就通。”
谢宁微低下了头，不知在琢磨些什么，一会又淡淡道：“阿姐很喜欢他。”
“是吗”顾宛装作不知。
“嗯”谢宁抬头盯着顾宛的眼睛，“我在想不如将他过继给阿姐。”
这个想法和顾宛的考虑不谋而合。
想让四皇子拥有与二皇子想抗衡的能力，第一步便是抬高身份，生母若只是卑贱的婢女对魏昭来说，他就比其它皇子要低上一等，只要能过继给身份高贵的娘娘，那他的身份也会随之抬高。
况且陈才人早就难产而死，也因为文景帝并不宠爱她，魏昭也就不受重视，可如今他要平衡朝中势力，终于想起这个孩子，那他必然也想过这件事情。
二皇子母妃虽然已经病逝，可他舅舅乃当朝丞相，朝中势力可想可知。
虽然宫中妃子众多，可无子女且身份高贵，朝臣拥护的人少之又少。
谢婉言是最合适的。
但毕竟是谢家的人，文景帝想勉强也勉强不得，那得让谢婉言点头才行。
“贵妃娘娘也这么想？”顾宛问道。
“她常常与我说起魏昭，觉得这个孩子可怜，身为皇子，宫人欺凌，陛下不闻不问，而且四皇子给她带来了许多乐趣，阿姐觉得他很像小时候的我，四皇子过继给她，也能给她解闷，毕竟我不能常常入宫陪她。”谢宁道。
考虑的倒是很周全，魏昭与谢宁像？
顾宛回想起魏昭到谢婉言身边的样子，既讲究礼节又乖巧懂事，谢宁小时候也这个样子？
顾宛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谢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顾宛掩面止住笑，问道：“那你阿姐想要孩子生一个不就好了。”
“入宫前父亲有交代，未立储之前，阿姐不得怀孕生子。”谢宁平淡道。
…谢家怎么这么多奇怪的规定。
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与谢家有血缘关系的子女不得参与争储之事。
还真是书香门第。
“那你阿姐岂不是很可怜”连生个孩子也要受到限制。
谢宁正色起来，“阿姐喜欢陛下，而且她也并不想这么早生子，父亲给她的药也不会对她身体有所损害。”
总而言之，谢婉言自己情愿的。
但她怎么就喜欢皇上了，谢婉言今年不过十九，皇帝已经四十了…
顾宛满头黑线，“你怎么知道她喜欢皇上？”
谢宁皱起眉头，似是不懂顾宛为何这样问，“阿姐与我说的。”
顾宛眯着眼，打量着谢宁，对他刮目相看起来，谢宁满身的不入凡尘，与世隔绝的神仙气质，原来也会是自己阿姐诉说情愫的闺房密友。
“你阿姐不会将她与皇上点点滴滴的亲密都与你说了吧”顾宛好奇道。
谢宁似想到了什么，看着顾宛的眼睛里都带着一丝谴责，“阿姐只是与我说了皇上待她如何细心温柔。”
顾宛‘哦’的一声，尾音拉得极长。
谢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见谢宁似乎真的不等他了，顾宛才快步追了上去，认错道，“我绝不没有任何龌龊意思。”
可谢宁仍旧不看他，面无表情，顾宛装作委屈拉着谢宁的衣角，低头啜泣道：“砚苏哥哥不要误会我～”
这种捏着嗓子的声音一出，谢宁直接走不动路，浑身不自在，忍了又忍，还是不自在，最终叹了口气。
握住了顾宛的手。
顾宛见好就收，立马停止啜泣，抬起头看向谢宁，眼睛里闪动着耀眼的神采。
谢宁一看，果然，一滴眼泪也没有。
顾宛总是这样，惯会装可怜耍滑头。
他一把反握住了谢宁的手，笑盈盈道：“你还没同我说，你姐姐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事？”
“她并不知情，只是简单认为我对你有意，而你尚不知我的心意。”谢宁嘴角也微微勾出一抹笑。
顾宛立马懂了，那谢婉言让谢宁陪着自己，不就是给自己弟弟制造机会。
还真是个知心姐姐。
顾宛歪嘴笑道：“那你在你姐姐眼里岂不是个痴情种？”
“她也很是奇怪，我为何会喜欢你”谢宁笑意逐渐增大。
“怪不得你姐姐不搭理我，敢情是觉得自个弟弟被我拐跑了，我还装傻充愣故作不知”顾宛好好想了想，谢婉言确实不爱搭理他，刚刚他进去，都直接无视他。
谢宁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顾宛摆手道，“那过继的事情我来解决，不过半月，一切都会妥当。”
谢宁之所以对他提及此事，自然也是想着这件事他或许能帮上忙。
可这件事想来，应当铺垫了许久。
魏昭之所以突然脱颖而出，被文景帝看到，无非是谢婉言在旁多提了几句，说魏昭身为皇子却无少傅也无陪读，实在可笑了些，文景帝掂量了一下，正好可以去去二皇子的威风。
琼林宴的目的有三，一是召见新科进士看看，二是让魏昭在这群面前露露面，三便是替魏昭找个少傅。
与其说是少傅，不如说是魏昭可以拉拢的势力，史瑜可，谢宁可，顾宛自然也可以。
只是没想到的是史瑜早就是二皇子的人了。
谢宁借此也将魏昭推给他，谢家不能明面上有任何官位，可暗地里如何，谁又能知道。
如果这一切都是谢宁为了将魏昭过继给谢婉言而准备好的，那么他将顾宛定为魏昭少傅，也是为了将他变成自己人。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洞察了顾宛想要找一个皇子作为日后顾家扶持的太子，既然如此，他就顺水推舟将魏昭这个年幼且胆怯无助的皇子推到众人面前，让顾宛自己选择。
可无论如何解释，谢宁从未将他视为对立面，也从未想勉强他，只是默默的为他做了许多他需要做的事情。
谢宁将所有的都打算好，摊在顾宛面前让他选择取舍。
包括魏昭。
顾宛想通了这其中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也许这一切都是巧合呢。
“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