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谢宁今日入太学读书,顾宛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想着谢宁兴许喜欢白色,于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穿了件素白绣着君子竹的直裰,头上戴着灰色别银发带,纵然是一副偏偏君子少年郎的模样。这一入太学府,简直惊艳四座。
周慕远率先上前,围着顾宛转上一圈,取笑道:“顾兄,今日你穿得也太骚包了吧。”
“我这是皎皎君子,玉树临风,懂什么你”顾宛对周慕远的调笑不屑一顾,自己对这身穿着很是飘飘然。
他一扫四座的人,都是平时相熟的同窗,谢宁并不在此。
顾宛不乐意了,他一把拉过周慕远,悄悄问道:“不是说今日谢宁会入学吗?怎么没见到他人?”
周慕远扇子一展,也凑近悄悄回道:“来了,被太师叫走了。”
入学第一日,被太师叫走谈话,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顾宛左右一想,拽上了周慕远,要去找谢宁,还要面子的对周慕远找了个借口,信口胡诌道:“昨日我不小心得罪他,今日必须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要不然他肯定要报复回来,都是兄弟,你先陪我探探情况。”
“顾兄说得有理,可昨日是你有错在先,本该给人道歉的。”不得不说周慕远在某些方面,是个老实人,是错就是错。
顾宛一听觉得他说的也对,于是他转念一想,又道:“那我今日是该给他赔礼道歉才是。”
“那你也不必走得如此之快”顾宛从小习武,健步如飞,周慕远从没习过武,要跟上顾宛的脚步,实在是为难他。
周慕远甩开顾宛的手,拍胸喘气,顾宛没来得及刹住脚步,正好撞上转弯处过来的人,那人拿着一堆书,许是也没想到会有人在书院疾走,两人就这么相撞。
谢宁被撞倒地,顾宛则直接趴他身上去了。
冲击太大,顾宛半晌才睁开眼睛,一睁眼便是谢宁那张冰冷面瘫的脸,顾宛内心暗喜,面上无辜的很,“你走路也该好好看看,这不就撞上我了。”
周慕远看见这一幕,极为震惊,一时屏息,不敢说话,也忘了扶起顾宛。
顾宛倒好,看见是谢宁便直接趴人身上,不起,欣赏着这盛世容颜。实属无赖行径,还恶人先告状。
“起来”谢宁被人压着,火气一团,声音也沉着。
他这么一说,顾宛没什么反应,周慕远倒是反应过来了,他前来扶起顾宛,又要去扶起谢宁,顾宛连忙制止了他,“快把书捡起来。”
“哦”两人将谢宁的书拾起。
谢宁接过书,也没道谢,直接走人。
顾宛当然不能如此轻易放过他,恬不知耻继续追着问道:“都是同窗,以后要经常见,谢小公子,怎么称呼?”
昨日被戏弄,今日被撞,纵然是圣人,此刻也没那么好的脾气,谢宁极其冷漠。
顾宛这么直冲冲的往前走,竟也没注意到,跟前多出了一只脚,眼看着又要摔下去,顾宛腰一用力,又站直了身。这才看见,原本只是他和谢宁还有周慕远三人,突然又多出来了一个魏延,后面跟着几个世家公子。
魏延一身紫色长袍领口袖口镶绣着金丝边腾云滚边,腰间扎着同色的金丝纹带,黑发束起以碧鎏金固定着,整个人透露了傲慢且贵气。他瞥了一眼顾宛,冲着谢宁道:“听太师说,你日后要住在太学府?”
谢宁被这般无礼提问,自然也无心理会。
魏延笑笑,又对谢宁走了近些,“要不这样,我正好在京城有一处小院子,清净雅致,跟你最是相配,你去那里住,使唤的人手也有现成的。”
想拉拢人,这也太明显了,还当着顾宛和周慕远的面,周慕远看见是魏延早就想走人了,可偏偏顾宛不走,他一人走岂不是很明显!?
顾宛看见魏延这种招数,内心直呼愚蠢,况且明明是他顾宛先来搭话的,好家伙,被整个蠢人,插足,他的面子往哪里搁,他上前,挡在谢宁和魏延的中间,“要搬也是搬来我这里,我先来跟他说的。”
魏延仔细打量了顾宛和谢宁一番,“顾宛,你不要仗着你父亲是镇国将军,就敢在我面前造次,君臣有别,我父皇可是皇上。”
明明他才是皇子,可这个顾宛每每都不将他放在眼里,要不是母后说顾宛父亲有功,不能轻易得罪,要不然他才不会忍让顾宛至今。
“您既然知道自己身为皇子,那就应当明事理,讲道理,别总做些强人所难之事。”顾宛道。
周慕远被吓得在旁边不敢喘气,跟着魏昭的几个世家子弟也很不好受,两个都不敢得罪。
从来没人敢这么毫不客气的跟魏延说话,还在这么多人面前,魏延的面子里子都过不去,怒极反笑:“你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们顾家还能嚣张几年。”
魏延人走后,顾宛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轻的道谢,等回头看时,人已走远。
顾宛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发愣,周慕远见魏延已经不见身影,才敢到顾宛身边来,直起了身子,顺着顾宛的眼神望向谢宁,怅然道:“谢公子确实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你看什么!”顾宛拿起周慕远的扇子,打了他一下,恶狠狠道。
太学一日,顾宛课上不听,课下打闹。
写文章的纸成了传信用的纸张,左右一传,又变成了画画的纸张,几个人各画一笔,扔来扔去,原本都是背着夫子,夫子看不到自然也就不会在意。
这玩得好好的,纸张在天上飞的也挺好,可谁知一块石子飞过正好打在了纸团上,纸团滚到了夫子的脚边。
夫子拾起纸团,摊开一看,上面画着一个胡须满面佝偻着背的老头,画得并不传神,至少世上目前无人长这个样子,可旁边却被写上了他的名字。
这位太学夫子,从前便是严太傅,为人极其刻板严厉,平时功课布置的多,要求也高,这群学子上课不听课,还在扔纸团,气坏了他,立即吹胡子瞪眼,拍桌子,中气十足的吼道:“顾宛!”
顾宛无奈站起,虽然说夫子是凭借直接感觉是他干的,可也属实是他干的,怎么就这么倒霉被抓到,他看向前面坐得板直的谢宁。
他刚刚清清楚楚的看见就是这人扔了一个石子将纸团打到夫子脚边去,这分明就是谋害他。
顾宛委委屈屈的站起身,不甘示弱的要将谢宁拉下水:“夫子,这也不是我一人干的。”
室内的学子纷纷低下头,生怕顾宛将他们都供出来。
“是谢宁跟我一起干的”谁也没能想到,谢宁都没能想到,就这么被拉下水,他回头看向顾宛。
顾宛哪里是能被眼神就秒杀的人,他质问道:“难道这个石子不是你扔的?”
谢宁被质问的无话可说。
周慕远在一旁帮腔道:“夫子我亲眼看见谢宁扔的。”
顾宛跟周慕远对视一眼,更得意了,他道:“夫子,你不能只惩罚我一人。”
严太傅拿起戒尺,将顾宛狠狠打了十戒尺,又打了谢宁戒尺,道:“你少糊弄我,我问的是谁画的,可没问你石子,还拉人下水,下课后去打扫藏书阁”又惋惜的看向谢宁,“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为何要与他们凑在一堆,自己好好反思反思,罚你去监督顾宛打扫藏书阁。”
“凭什么?”顾宛气愤道。
严太傅拿了一本书就砸了过去,“凭什么,你要是不服气,明日我便叫你父亲过来。”
顾宛躲过砸来的书,十分识时务,道:“服气服气,我这就去打扫。”
要是被顾明知道了他在学堂做的事情,哪里还会跟他讲什么道理,直接揍他,再来谈道理。
藏书阁一共有七层,里面是古往今来的各种藏书,顾宛初入太学之时,还很乐意待在里面,每每逃课都会来这里看书,看了两三层书之后,感到无趣便再也不愿来了。
顾宛眼看着几个时辰过去,他这个藏书都要打扫完了,谢宁才不急不慢的走来,淡淡道:“都打扫完了?”
“您说呢?”顾宛快累坏了,实在没力气调戏谢宁。
谢宁睨了一眼瘫在地上歇息的顾宛,望向藏书阁的楼道:“明日我会跟夫子说的,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你要找书?“顾宛看谢宁不打算走,猜测这人应该是要找书。
谢宁哪里会理会他,自己走到书架前,浏览。顾宛这人还是挺奇怪的,别人赶他,他反而不愿走,他跟着谢宁,傲娇道:“这里的书,我基本都看过,你说,我肯定能帮你找到。”
“你别不信,我经常逃课来这里看书的”顾宛道。
谢宁无奈,只好说了几本书的名字,果然,虽然顾宛口气大了些,但还是很快便帮谢宁找到了书。
他挑眉轻笑道:“我顾小爷从不说谎。”
谢宁看见书的着实是对顾宛有了几分赞赏,感谢之词尚未道出口,便被顾宛这句谎话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