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秋狩夺魁者是魏启，这没什么让顾宛奇怪的，魏启原本就有实力，只是往年都刻意不出风头罢了，更让人惊讶的是周慕远竟然也有了个名次，可把他高兴坏了，还兴致勃勃的跑过来跟顾宛说笑起来，但已经进来便看见顾宛正盯着一堆药材不知在摆弄什么，谢宁坐在床头闭目养神。
这气氛竟然让咋咋呼呼的周慕远有了一丝不知如何开口的尴尬，他看了看顾宛心不在焉、两眼无神，谢宁虚弱无比，还有些劳累过度，这两人看起来，就像是发生了什么让人无法言说的故事。
周慕远迟疑的开口道：“话说这二皇子还真是个大好人，这次秋猎，他帮了我不少，还替我向陛下请赏赐呢，还有他还将打下的猎物拿出来共享，今晚我们可是有口福了，皇上特别高兴，估摸着今晚的秋日宴会无比精彩的。”
“赏赐什么赏赐，拿出来分分”顾宛暂时抛开了复杂的情绪，将一堆药材用纸抱起来后，跟周慕远玩笑起来。
周慕远难得有如此成就，面上表示这不算什么，嘴上念叨着：“其实我也不知道，陛下像是想让我给二皇子做伴读。”
伴读，无非便是陪着皇子一同学习读书，皇上一般都会在皇子年幼时候选一些宗室子弟作为伴读入宫陪伴皇子读书玩耍。
“那还真是个好差事。”顾宛调侃道。
其实伴读真算不上什么好差事，且不说周慕远以后也是要承袭家中爵位，根本无需入宫伴读来增加入仕的机会，再者，魏启拉拢周慕远入宫伴读无非是为了争取一些有利于自己的势力。
周慕远没好气的瞪了顾宛一眼，“你不用如此调侃我，虽说入宫伴读也不算是极好的差事，但是”他忽然凑近，小声道：“要是二皇子成了太子，我怎么说也是太子伴读，光宗耀祖。”
顾宛汗颜，一时不知如何皆接话。倒是谢宁忽然睁开眼睛看了过来，周慕远有意识的看过去，谢宁蹙着眉头，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吓得周慕远赶忙坐直了身子，离顾宛远了些。
谢宁淡淡道：“伤口换药。”
“哦、好”顾宛起身去了谢宁那里，精细的给谢宁的伤口绷带慢慢拆开，整个人的眼睛近的都快贴上去了，顾宛不自知，可谢宁低头温润的样子让旁观者周慕远看呆。
既感叹谢宁如女子一般柔美的外貌，又暗自呢喃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等顾宛给谢宁换好了药，回头一看，发现周慕远已经走了，还疑惑道：“这人怎么走了都说一声的。”
“确实有失妥当”谢宁还补了这么一句。
顾宛也点点头，十分赞同谢宁的说法，还道：“有了赏赐就这么看不上我这个兄弟了。”说完又去摆弄药材。
临近傍晚时，外面就已经十分热闹，虎啸山山峦连绵，也有一片较为平坦的草地，文景帝将那一片地开出来作为今天晚上晚宴的用地。
晚霞艳红，日落黄昏，山林树影，原本的秋猎也在此宴会中结束。
顾宛意外的被文景帝褒奖了好些时间，谢宁也因为受伤的原因又赐下了许多赏赐用以安抚。
后来的许多事情，顾宛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他只记得，他回了京城后便借着身体抱恙经常不去太学，父亲只看着并未曾说起过什么，谢宁还曾写过信让周慕远送给顾宛询问身体状况，并告知自己手臂的伤已经完好，但顾宛并未回信，谢宁也再也没有写过，大概过了好几个月，顾宛才重回太学，之后事事不顺，一时间不是很想回忆。
顾逢君见顾宛只喝酒不曾说话，怔愣间似乎在回想些什么，笑着打断他，“看萧公子这个样子，好像对这个客栈很熟悉。”
对这个客栈当然不熟，他又不曾来过，只是突然想起谢婉言记起了十多年前的小事情罢了。
几人酒菜过后，便各自回了客房，原本也不是能在一起玩乐的性子，顾宛突然间心事重重，谢宁又一贯的沉默寡言，史瑜更是有一种看不上凡世尘土、随时要出家的气质，只顾逢君一人心情蛮好。
顾宛和谢宁的房间在一处，刚刚四个人一起喝酒吃饭还不曾感觉尴尬，可等到了只有两人独处之时，顾宛忽然有些替自己羞臊，刚刚看那些聊斋志异的小说鬼怪故事太过入迷，有些将自己代入进去，以至于谢宁碰他一下，让他失了分寸。
房间里面当真也只有一个床，其他东西倒还是很齐全，可这个床着实太小，一个人睡还是可以的，但是两人睡，这方寸之间怕是要贴着才行。
谢宁许是察觉到什么，淡淡道：“我已经跟店家说过，待会会送上来一个棉被还有褥子。”
“如此甚好、甚好”顾宛讪笑道。
他只是看着这个床联想到他和谢宁要睡在这里，就会出现当初秋猎之时他不要脸非要和谢宁睡在一张床上的无赖行径。
十几年过去，他竟然才开始羞涩，实在是有些晚。
顾宛来回徘徊了几次，又偷偷看了看正在喝茶的谢宁几眼，赧然解释道：“我刚刚在马车上是看书太过入迷，故而受到惊吓，才会失了分寸。”
“无事”谢宁道。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顾宛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到了一个难以糅合的程度时，楼下店小二敲起了门，道：“二位客官，我是来送被子的。”
店小二的服务很是周到，不仅仅将被褥送了上来，还帮他们铺了铺，又烧起来屋子里的炭火，方才离开。
“你对江南这次匪徒的事情有过了解吗？”顾宛实在是找不到话题，店小二铺好了地铺，让顾宛更加尴尬了。
谢宁看了眼铺好的床铺，又扫了眼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顾宛，眼神了多了一丝笑意，转眼间又恢复如常，“时樾说起过，不过这些匪徒几年前也存在过，不过多数都是劫富济贫，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浪，反而让普通百姓很是赞扬，也不曾危害官员性命。”
“照你这么说，这群匪徒还不算很坏。”顾宛也不扭捏了，直接坐下和谢宁谈起了这件事情。
谢宁也不反驳，他继续道：“今年这群匪徒越发猖獗，不少地方官都被杀，还有几例官员是直接被满门杀死，”
顾宛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匪徒不怕出事之后直接被朝廷派人讨伐，灭了吗？谢宁似乎看出了顾宛的想法，道：“这群匪徒并不白天出现，一般都是夜晚出现杀人，且朝廷至今也不知他们的驻扎地，还有具体人数。”
这样一说，顾宛就明白为什么是派谢宁过去调查，却没有直接派兵清剿，感情是来人在哪都不知道，分明就是他们在暗中，我们在明。
“那这事可就难办了，还真是一件苦差事。”顾宛瘪嘴道。
他可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是不是时间一到，他立马就死还真是不知道，不过这事情跟谜团一样，他一样还没弄明白，怎么能就死了呢。
一想，顾宛又像是有了头绪，道：“那我们不就是要引他们出来？你可有什么办法？”
此次出行，顾宛是打着要帮谢宁的旗号，可这样一看分明就是希望谢宁能够帮他出出注意，毕竟他要是三个月不剿匪顺利，他可是要死的，可谢宁谁能发落的了他。
“我们走的这条路并不是去明州的最快的路段。”谢宁看了看窗外，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顾宛没怎么去过南方，自然不会清楚路段的事情，可是明州苏州临近，苏州又是谢宁的故乡，他定然是更加清楚此次该如何去明州才会更快。
他这样一说，顾宛就想到顾逢君，这次他们完全是顾逢君带的路，他不可能不清楚那条路更近。
顾宛走到窗边，外面北风呼啸，他将窗户关的更加严实了些，方才道：“许是寒冬大雪，难走，所以选了条好走的路。”
谢宁摇头，“那便更应该走那条路。”
这话很是明白，那条更快去江南的路被顾逢君舍弃掉，选了这条路。
顾宛忽然有些好笑，“你说他难道不知道你是苏州人吗？难道以为你回家便不清楚了？”
谢宁喝茶喝得慢的很，一杯热茶被盖了又盖，吹了又吹，却始终没喝，他看着顾宛道：“兴许他认为我们也不会因此而追究，或者说他料到最后的结果我们也不会不满。”
“再或者说，他认为我们也不会又活着回到京城的那一天。”顾宛拿过谢宁手里的茶，张口就要喝，谢宁没拦住。
可顾宛才喝一口便吐了出来，湿了一大片衣裳，嘴上还嫌弃道：“这是什么茶，这么难喝。”
他站起身看着自己衣服上湿了的一块，刚想擦干，又想起了什么，拿起茶一闻，“这茶怎么还又迷香味。”
谢宁没什么表示，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起身道：“也好，今晚会睡得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