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上百名随侍亲卫簇拥着朱翊镠，一并骑着马朝城东的军营赶去。
至于曹簠也是亦步亦趋跟在众人后面
出了城门之后，那沈惟敬早已在营门外候着了。
当然了，除了沈惟敬，自然还有护卫军的一众高级将领。
“沈惟敬——”
朱翊镠一拉缰绳，胯下温顺的良马便缓缓停下步伐。
“你倒是给了本王不小的惊喜。”
朱翊镠半依靠在马鞍上，稍稍弯着腰看向沈惟敬，“包括你的穿着。”
此刻的沈惟敬，胡子邋遢，也没有将头发用网巾包裹起来，而是任由其披散开来。
但是这些都还不是最异样的。
朱翊镠的目光此刻直直盯着那脖颈处的皮制项圈。
“项圈？？”
“是的，殿下。”
沈惟敬自然也不是笨人，眼睛也没有瞎，自然是留意到了，当即便开口道，“殿下，这是江戈。”
说话间，沈惟敬还特意伸手去摸了摸，那眼神当中分明流露出对这条项圈的重视，“这是下臣在跟那些索伦人摔跤的时候，赢来的。”
“摔跤赢来？”
朱翊镠听到这话，顿时一愣，而后将视线又投向了那沈惟敬，就他这个小身板，如何能摔跤取胜？
“是的，殿下，正是下臣赢来的，下臣还得了个称呼，巴图鲁。”
“啊？？你是巴图鲁？！！”
朱翊镠可不是个小白，他很清楚地了解这个巴图鲁的分量。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沈惟敬一个口上讨生活的人，居然能在野人女真当中取得个巴图鲁的名称。
沈惟敬也是轻笑，“殿下，这下臣之前也没有想到过的。”
随后，沈惟敬便将自己与那索伦人的“交易”从头到尾都讲了一遍。
“有功啊。有功啊。”
朱翊镠一时间也是听得入迷了，同时也不禁佩服起此人的胆识，这人若是放在后世，轻轻松松当个外交部长，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原本下臣以为，这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帮着他统一。”
就在朱翊镠还在内心感叹之际，那沈惟敬已经再次开口了，“但是他们这些人，脑子确实没有多少的，简简单单几招就让他们相互内讧，再来个夜袭就结束了。”
“诶呀，不过可惜啊。”
沈惟敬再次开口，那语气中带着可惜，但是又夹杂着些许自豪，“殿下啊，莫要见怪，这本来可以有四千男丁。”
“多少？？”
朱翊镠没有去管那沈惟敬语气当中的些许自傲，对于他来讲，眼下，他是大功臣，这些许自豪之气完全是可以有的。
人嘛，又不是都是君子，不需要这么严格要求别人。
朱翊镠扪心自问一下，若是换作自己，立下如此大功，自己可能尾巴都翘起来了。
朱翊镠所惊讶地是人数。
“原本有四千人？”
“是的，殿下，整个索伦诸部，按着下臣的摸排啊，这大大小小数百个村屯，起码是在五万人之多，单单这青壮力啊，起码三万，如今这只有三千，自然是保存实力了已经。”
“这索伦人虽说野蛮，但是有时候也会算计，一开始答应得好好，但是那头目…”
“本王明白。”
朱翊镠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利己主义在任何时代，在任何族群当中都是盛行的。
就在潞王和沈惟敬两人交谈之际，那外围突然传来喧闹之声，却是索伦人的几个主要头目过来了，很明显，这是要拜见潞王。
“殿下，那三千索伦人，领头的是巴尔达齐。”
沈惟敬在这一刻，就起到了向导的作用，他伸手往那索伦人最当中的一个汉子指去，“此人就是巴尔达齐。”
朱翊镠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到一个身穿兽皮衣服的汉子，不过这体格确实没得说，哪怕边上是他的同族，也是堪称猛人索伦人，但是就是比其他索伦人要大上一圈。
“就好似熊瞎子一般。”
沈惟敬在边上补了一句，做出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是他们部落里的二号猛人，仅次于博穆博果尔。”
“听说此人能引强弓十石。”
“巴尔达齐——”
朱翊镠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微皱起，此人的名字，自己是听到过的，毕竟自己后世对于清史还算是有一点点了解。
这人也算是个实力派，能见风使舵，算是个人物。
“怎么样，交过手没。”
朱翊镠又问话了，不过这次不是对着沈惟敬说的。
“回殿下的话。”
一旁的戚金一听到潞王的问话，当即便一个抱拳，微微弯腰道，“殿下，某与其过了几招。此人超勇出群，一拳下去，某的手臂就要麻一阵，若不是有着硬气功伴身，寻常军士怕是一回下不来，堪称力大如牛。”
“不急，你还年轻，完全可以再练。”
朱翊镠对于这个结果没有太多意外，毕竟这岁数摆在眼前，戚金太过于年轻了，无论是凭力气，还是攻法，亦或是对敌的经验都还是不够老练的。
“他们都是吃身体天赋这碗饭的。”
“而你有家传武学榜身，硬气功不是盖的，不消十年，你们二人的结果便会不同。”
“其他人呢？”
“回殿下的话。”
戚金当即便开口了，“某后来去报信了，殿下，后面的比武，某未曾见到。”
“噢噢——”
“殿下，下臣知道。”
沈惟敬的声音传来，帮着戚金脱身，“这沈参将啊，因为前些日子伤了手臂，没有参与进去。”
“而那吴参将与那巴尔达齐堪堪打平手。”
“至于——”
沈惟敬说到这，眼中流露出些敬佩，就连话语也变得有些客气了很多，“至于骆参将，能稳压他一头。”
虽说自己在摔跤的时候也赢了这个巴尔达齐，但是明眼人其实都知道，包括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结果其中水分有多大。
也正是因为他与巴尔达齐真正对仗过，才知道此人的可怕，那种站在你面前的压迫感，都不用动手，只是逼近你，其实都让沈惟敬感到后怕。
但是这骆参将居然能稳压其一头，实在厉害！！
“骆千斤嘛，名不虚传的。”
朱翊镠也很是满意这个结果，果然这大国的面子还是挺要紧的，若是这军中上下，偌大个大明，找不出一个能打得过那野人女真的人，那这不单单是面子上过不去。
就连那些个野人女真也必然要轻视大明的。
“殿下——”
“诶，别手痒。”
朱翊镠面对曹总兵的欲言又止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这习武之人，对于同行总是要切磋一下的。
“本王知道你想要跟骆千斤，亦或是那个野人头目去切磋一二，但是先将正事办好再说。”
“诺——”
“殿下，他们到了。”
沈惟敬一番话再次打断了潞王与曹总兵的交谈。
只见巴尔达齐带着几个同样凶悍的野人女真汉子，来到朱翊镠边上。
只是瞬间，那一股子莫名的味道便涌入到朱翊镠鼻尖。
等到抬眼看去，只见这几人浑身裸露出来的地方，包括那脸和胳膊，都纹着莫名的纹路，
“巴尔达齐——”
巴尔达齐操着一口极为蹩脚的官话，稍显得生硬地朝着朱翊镠行礼。
“哦？”
朱翊镠见到这一幕，眉头一挑，看向了沈惟敬，“你教的？”
“嘿嘿——”
沈惟敬嘿嘿一笑，“殿下好眼力啊，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殿下您。”
“是那巴尔达齐自己很乐意学的，那一路上一直缠着某呢。”
沈惟敬再次开口解释道，“某想啊，这不单单是因为带过去的铁锅，更是因为此人聪明。”
最后一句话，沈惟敬是压低了嗓子说话的，也只有朱翊镠能听到。
朱翊镠听到这话，瞟了巴尔达齐一眼，“嗯，确实是个懂借势的人。”
“殿下，此人，在统一过程当中，立功最多。”
索伦部落不是有三大部落联盟，
萨哈尔察部，还有纳米雅尔部在后期组成了一支联军，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这其中起最大作用的，不是某，而是此人。
“他这一战，获那些野人女真男子二千二百五十四人，妇女幼稚共五千七百六十名，马牛八百九十四头。”
沈惟敬将那巴尔达齐的战绩娓娓道来，而后又说道，“对了，殿下，这些个野人女真，还给您送了点见面礼。”
“有意思。”
朱翊镠的嘴角一扬，这野人女真也是够下血本的，不单送人，还送东西。
“殿下，这各类皮毛，都是经由下臣之手的，共有三千一百领，诸如猞狸狲皮、貂皮，狐皮，狼皮，哦，对了，还有水獭皮，青鼠皮。”
“你倒是好记性。”
朱翊镠的目光一直在那巴尔达齐身上，此人是个冲锋陷阵的好料子，也是最适合填线的。
“此人如此勇悍，那博穆博果尔却不把他留在这部落当中。”
此刻，朱翊镠的语气当中带着些许玩味，“这是要怕功高震主啊。”
“那这之所以给你三千，也是怕流失太多了？”
“是的，殿下。”
沈惟敬的脸色在这一刻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了，“那博穆博果尔的野心不小，某看他看了这叶赫部落之后，也想着自己也当个汗。”
“此人日后会是我大明的祸事。”
“所以本王才让你从他部落里招兵啊。”
“殿下确实高明！这招。”
沈惟敬这时是真的佩服，“潞王殿下这招，釜底抽薪，很…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