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了？？”
身处后方大营的朱翊镠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错愕是肉眼可见的。
短短一日，连太阳都没有落下，那巴尔达齐的索伦兵就攻下了第一座营寨。
一时之间，朱翊镠不知道是索伦兵太强，还是因为那鸭绿江部，亦或是瓜尔佳部的实力太弱。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朱翊镠略带着急切的语气，询问向前来禀报的沈惟敬。
沈惟敬此刻的脸上也是难掩震惊，要知道，其实攻下这第一座营寨的时间都没有半天，甚至就是那些索伦兵第一波上去之后，那营寨就崩掉了。
当时的他，面对这个情况，也是无比吃惊，第一反应便是不信，当即便赶到现场，特意去逛了一圈。
哪怕是亲眼所见，沈惟敬走在那营寨上，都有些恍恍惚惚。
等回过神之后，沈惟敬又是耽误了好一会，安妥了一切，才赶回大帐，向潞王汇报。
这来去的时间可不止一点，不然，朱翊镠可能还会更吃惊。
“殿下——”
沈惟敬开口了，“这一切很像是巧合。”
“巴尔达齐所攻打的营寨，是瓜尔佳部驻守的。下臣听说，先是他们部落的老酋长神秘死掉。”
“随后又是那老酋长的小儿子，名叫卫齐，带着一支突击队，从突门突出木栅的时候，直接选择了投降。”
“直接选择投降…”朱翊镠听到这，都有些恍惚，这意志力偏弱啊。
“是的，殿下，直接就投降了，而那巴尔达齐也是胆大，直接当机立断，便带着兵，跟着投降的人，一并突进到营寨当中。”
“对了，殿下。”
沈惟敬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口道，“听巴尔达齐汇报说，是整个投诚行为，似乎主导的，不是卫齐，而是另一人，是那卫齐的亲信，名叫劳萨。”
“劳萨？？”
对于这个名字，朱翊镠是很陌生的，反而远不如卫齐熟悉，卫齐若是自己没有记错，正是那鳌拜的父亲。
“继续说吧。”没有印象没关系，单单能主导者卫齐，影响卫齐的行为，这样的人，便是有几分才能的，朱翊镠让沈惟敬继续说下去。
“是，殿下。”
沈惟敬恭声回答，将自己得到的消息，稍稍加工继续说出。
“之后，巴尔达齐带兵突进营寨之后，是巴尔达齐一个人跃上木栅，拼着自己面门受伤，直接将那新任酋长给枭首了，才让整场战斗变得容易。”
“跃上木栅？？”
朱翊镠听到这话，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这木栅可是有着一丈多高啊？？”
一丈，就相当于后世的三米啊。
“是的，殿下。”
沈惟敬也是轻轻点头，眼中也是有所震惊，“而且此人跃上木栅时，还穿着数层重甲，不过，听说是借助了一根圆柱。”
“还穿着重甲？”
朱翊镠听到前半句，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不会还真有轻功吧，不过后半截一说出来，朱翊镠也顿时放心下来了。
那这样还算是正常人类范畴，能够被射死或是杀死。
“好家伙，本王这前脚刚刚想着用火炮给轰开木栅，撕碎防线，结果，转瞬间，就被巴尔达齐给攻下了。”
朱翊镠转念便又想到了自己前脚刚刚让工匠准备造火炮，准备硬轰的，但是按着这个进程来看，“连这火炮都用不上了啊。”
“那殿下，是否还要再造炮呢？造炮差事要暂停吗？”沈惟敬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不用！”
朱翊镠稍稍沉思了一下，便直接摇了摇头，否定了沈惟敬的提议。
“这些工匠好容易有这么个实践机会，让他们放开胆子去做，作废了物料，公家一力承担。”
朱翊镠并没有因为这次战役用不上火炮了，就选择不造。
对于他来讲，这是大明的火炮史上的一次机会，一次先行试验，哪怕是都失败了，也能给自己的火炮营留下一批有经验的种子。
不单成功是经验，其实失败也是经验。
“明白，殿下。”
沈惟敬作为文人当中的聪明之辈，稍稍一想，对于潞王的内心想法，便有些猜到了，不过转瞬间，他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殿下，这千斤发熕身长快一丈，如何运输？？”
“对呀！”
朱翊镠这时才想起来，这数千斤的火炮，若是造出来之后，如何安置又是个麻烦。
虽说是一次性用品，但是这一炮都没有发啊。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用途。
“无妨，本王想到了，这鸭绿江部本就靠近朝鲜。”
朱翊镠站起身来，缓缓来到帐外，眺望着远处被淡蓝色轻纱笼罩的群山，半响之后才缓缓冒出另一句话，“后面会用上的。”
听到潞王这番话，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沈惟敬，心头却是一震，很显然，他认为潞王的每句话都是有着深意的。
该不会，潞王殿下想要攻下朝鲜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便让自己的心一揪。
“有功就该赏！哪怕现在这仗还没有结束，也该赏！”
朱翊镠可没有工夫去猜沈惟敬此刻在想什么，他直接开口，定下了此次封赏的基调，“这巴尔达齐果然不凡，远超本王预料，这第一座营寨攻下，而且是如此快速攻下，想来后面也是不难的。”
“来人！”
朱翊镠又是一声高喊，帐外的亲卫自然听到了，“殿下！”
“去将本王的金银匣子取一个来，对了，再将本王的印匣也一并取来。”
“诺！！”
不消片刻，那几名亲卫便重新过来了，手中更是捧着一高一低的匣子。
“殿下！”
亲卫们来到跟前，弯着腰，双手将手中各自的匣子朝着潞王递了过去。
“嗯，辛苦。”
朱翊镠微微点头，先是打开了扁长型的匣子，只听得咔哒一声，匣盖应声而开，露出了数排小金锭！
这些都是五两重的小金锭，
朱翊镠取出其中一个金锭，放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
这金锭看起来很小，连自己的掌心都覆盖不了，但这一入手还是有着些许压手感。
整个金锭是个元宝型的样式，两端稍稍上翘，翘起的部分倒是像马蹄状。
整个金锭的表面并不光滑，有着一圈圈的水波纹般的铸纹。
这点很正常，古人的金锭，亦或是银锭都是这般，远远没有后世那般光滑。
只见那锭面之上还用葫芦印錾刻着铭文。
“潞王賞功——”
朱翊镠将那铭文轻声读了出去，眼中闪过些许不舍，但是下一刻，便将其重新放回匣子内。
“沈惟敬！”
“下臣在。”
“将这匣子的金锭，交给巴尔达齐。”
朱翊镠单手一递，将这匣子交给了弯着腰的沈惟敬，“对了，你自己挑两个金锭走，这段时间，你也是辛苦的。”
“殿下！！”
沈惟敬一听到这话，顿时双膝感觉一软，直直跪了下去，“殿下厚恩，厚爱于下臣。”
“好了，废话莫要多说了，谈谈，这投诚的瓜尔佳部的事吧。”
“诺，殿下。”
沈惟敬，一边麻溜地将匣子塞入到自己胸前衣物内，另一边又直身而立，准备回答潞王的问题，“殿下啊，那瓜尔佳部，不比建州女真，原本是叶赫女真那边的。”
“这点本王知道。”
朱翊镠一听到沈惟敬开口，便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你是想要劝本王不要屠掉这瓜尔佳部吧。”
“嘿嘿——”
沈惟敬嘿嘿一笑，眼帘轻抬，看了对面潞王一眼，而后又是一笑，“殿下英明，下臣是想，他本身就不是瓜尔佳部，而且他们投诚很有象征意思，能起到带头作用，若是能…呃…厚待他们，可能会有千金买马骨的作用。”
“本王明白！”
朱翊镠陷入了沉思，对于瓜尔佳部的处置方式，确实是沈惟敬说的这个法子最为妥当。
虽说自己内心想要所有女真都死掉。
但是很显然，这一点完成不了，所以自己一开始就将打击面缩小到了建州女真诸部，而对于野人女真，乃至叶赫女真都是可利用就利用，可联合就联合。
那么对于这瓜尔佳部，对于自己来说，何尝又不是另一个叶赫女真呢？
“你且随本王来。”
朱翊镠一把将亲卫手中捧着的另一个高匣子抄在胸前，而后大踏步地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沈惟敬自然是亦步亦趋。
来到帐内，朱翊镠将那匣子放在桌案上。
这个高高的匣子，正是装着自己印信的印盒。
只见那外匣的四面，满是雕工，而且还都是实体雕，这里所说的实体雕，一般就是指圆雕。
圆雕技法之下的蟠螭，让其变得栩栩如生。
朱翊镠打开匣子，映入眼中的是黄红一片，黄色的是明黄色纻丝刺绣衬里，而红色的则是一件销金红罗小夹袱。
那小夹袱所包裹着的，正是宝印。
朱翊镠解开上面的结子，取出了内里的宝印。
那独属于朱翊镠的宝印，整体正方形，长宽都在两寸左右，那印钮上则是雕着一头四爪云龙钮。
朱翊镠双手捧着这宝印，直直朝着桌案上的一张磁青纸上压印了下去。
等到宝印移开，三行朱红色的箓文百年出现眼前。
印文为，钦赐皇明潞王翊镠印。
随后，朱翊镠又动笔，在这纸上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朱翊镠便将这纸交给了早已候在一边的沈惟敬。
“沈惟敬，拿着本王的手书，去到辅军营，让他们熔铸一方印信。”
朱翊镠说话间，双眼直直盯着沈惟敬，“骆驼钮银印，上面要镌刻的印文是…明归属印。”
朱翊镠本来想再说个伯字的。
但…
现在的自己想要私自封伯？？？胆子也属实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