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杭橘看着那孩子气息减弱,忍不住焦急了起来,盯了一眼车夫,语气严厉道:“他若是死在了你车上,我便向官府作证,说这孩子就是你撞死的!人命当前,岂敢见死不救!快点驾车!若是一刻钟之内赶不到林氏药铺,你且试试看!”
一股威压迎面而来,车夫被震慑得不敢正面看她,小声的答道:“好···小的知道了。”
水杭橘小心的半抱着那孩子,进了马车里面。
车夫无奈的开始挥鞭驾马,在路上疾驰了起来。
刚刚竟被水姑娘一个女子镇住了······唉······不过,水姑娘明明说的是‘他若是死在了你车上,我便向官府作证,说这孩子就是你撞死的!’吧?
水姑娘的意思是如果这孩子死了就要向官府证明这孩子是他撞死的吧?
水姑娘这是···诬陷吧?
明明水姑娘这是拿诬陷来威胁······为什么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啊!
马车里,由于马车里面只有一张能供人坐下的软凳,所以无法让这个孩子躺下来,水杭橘便把他抱在怀里,尽量把胳膊放平,让他躺得舒服一些。
鹦鹉一看她进来了,便开始上蹿下跳,叽叽喳喳的叫:“水姑娘!水姑娘!”
水杭橘好笑的瞧了一眼鹦鹉:“你是想问我带了谁进来对不对?”
鹦鹉喜滋滋的欢快叫道:“水姑娘!水姑娘!”
她正打算问这孩子的名字,他却冷冷的别过了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酷烈神情。
她轻轻笑了声,悠然自得的决定了:“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看他这么瘦,就叫他小瘦吧。”
少年迅速转过头来,冰冷语气中带了一抹怒意:“我有名有姓,姓余名夭!”
他叫余夭。
水杭橘本是笑着的,略微回味了一下这名字,便察觉出有些不对出来······
余,夭,这两个字都是极不吉利的字眼,多余,夭折,连在一起,岂不是意味着‘多余之人应当夭折’?
她问了一句:“这名字,是你爹娘起的吗?”
他毫无感情的说:“是,他们只留下了这个。”
这孩子,是孤儿?
水杭橘没有再问下去,转移问道:“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可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
“不会。”
“不如我教你?”
“我不学。”
“嗯?你不想知道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一点也不想,两个字而已,什么意思也没有。”他的眼睛空洞得很。
水杭橘第一次看见这样空洞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令人觉得无比苍凉。
让她很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把这双空洞的眼睛稍微填补一下。
她微笑道:“那我告诉你一件有关于你名字的事情,我会看字的,我看,你的名字是一个很吉利的名字,年年有余,岁岁桃夭,就是每年都过得像桃花一样很美好······”
他抬头,她眉目都十分温和,明明是极美的容色,却半分盛气光芒也无,不会让人感到半分不适。
他撇过头,冷漠地说:“我一点也不好奇自己名字的含义,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
水杭橘不仅没恼,还笑开了:“这是你对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她说完这句话,却当真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一会儿逗逗那只活泼的鹦鹉,一会儿试探一下他的鼻息,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累了,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困倦的眉眼低垂。
但是不管她如何姿势,一直都稳妥的抱着他,这一路上,他甚至不曾感觉如何颠簸。
他仰头看她,黛色的眉,纤长柔软的睫毛,微微的往上翘着,鼻尖也是秀挺的微微上翘,透着一股淡粉色,她的唇也是那样的淡粉色,美好的微微嘟着。
他想起她刚刚说的那段话——年年有余,岁岁桃夭,每年都过得如同桃花一般美好。他见过桃花,那些在春天里舒展花瓣的娇滴滴的花朵,一点儿风吹雨打也经不起,下了一场雨便会纷纷落下。
可的确是很美。
每年,每天,都过得像桃花一般美好吗?
真是个好名字,可惜并不和他的人生相符。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声:“水姑娘,到了!”
水杭橘立刻醒了,应了声‘好’,便抱着他出去,下了马车,朝药铺里走去。
他忽的有些怅惘,已经到了药铺了,她很快就要让他看大夫了,她很快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