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杭橘早晨起来,穿上鞋子,刚走到窗台边,便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似乎是脚底踩到了什么清脆的东西,她把脚收回半步,赫然看见地上——竟然是一大片散落的书信。
她惊诧的朝窗户外面看去,只见好几个穿着富贵的男人,各带着小厮,仰着头站在她窗下街上,一看她似乎望了过来,立刻欣喜若狂的挥舞着手臂:“水姑娘——水姑娘!”
水杭橘立刻往后退去,把窗户拉了下来,让那些人再无可能看到自己。
又回过头蹲下身,把那些书信一封封的捡了起来,随手堆在了桌子上,随意选了一张看起来极其风雅的蝴蝶枫林信笺,撕开封条,刚把信笺拉出来,就有一个淡粉色的玉佩掉了出来。
随手把玉佩扔在了信笺堆里,水杭橘好奇的打开那仔细折叠好的信件,一叠一叠的信,全都写的满满当当的,恐怕要写很久吧。
上面的字倒还算是能看,可把那信笺上白纸黑字所写的语句阅读完了之后,水杭橘整个人的表情都不自然了起来·······
那信上写的是:
敬爱水氏佳人:小生在那日的花魁大赛中,倾尽一生好运,得以目睹佳人容颜,真是比蝴蝶更香,比花儿更美,比甜酒还甜,比酒还醉人,姑娘的美貌,让小生这几日每日里,无论看到春天的桃花,还是夏天的柳枝,还是秋天的枫叶,还是冬天的飘雪,都会忍不住想起姑娘,每天形容憔悴,只为了能见姑娘一面,但奈何姑娘门槛极高,仰慕者众多,小生无论如何,竟不能有机会面见姑娘,因而扼腕叹息,只求姑娘能够与我相见,得以团圆······
花魁大赛·····好像是大前天才结束的吧?他是怎么做到,在这几天里看到了春天的桃花,夏天的柳枝,秋天的枫叶,冬天的飘雪的?
与他相见····得以团圆···
她和他有过什么分别么?
不···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啊····
水杭橘手一滑,十几张纸张全都哗啦啦的掉到了地上。
她一边捡起来一边叹着气在想,真是为难了他洋洋洒洒的写了这么多字···手得多酸啊···
小酥捧着水盆,推了门进来,将水盆放好,一转身看见堆得小山一样的桌子,也是吓了一大跳:“姑娘,这些都是什么呀?”
水杭橘摇摇头,无奈的说:“不知道是谁扔进来的信,写了一些有的没的。”
小酥好奇地问:“那姑娘,小酥可以拆开看看吗?”
“随你,你看完了把它们都扔出去就好。”水杭橘拢了拢长发,去水盆边拿着毛巾擦了擦脸。
小酥很认真的把那些信拆开之后,读了起来:“水姑娘,我心中寤寐思服的人儿啊······”
水杭橘有些无力的扶着额头:“小酥,你别读出来,你自己看就行······”
“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姑娘这封信你一定要看,这个人给你写了一首诗呢!他好有才啊!”
水杭橘于是回过头来,略带了一丝期许:“很有才?那你且读给我听一听。”
小酥抖了抖那张纸,使之平整,用庄而重之的神色,大声读道:“美人如何美?真叫人无悔!美人多么美?永远也无悔!问我有多美,早起思美人,中午思美人,傍晚思美人·······”
小酥越读越激动,最后居然眼泛泪花,一叹三至。
水杭橘静静地看着她。
什么话也不想说。
小酥眼圈通红的转过头来,声音哽咽着:“姑娘····这位公子真是才高八斗啊····”
水杭橘垂下了眼,觉得自己的命顿时被气掉了半条。
她身为六岁作诗,十岁通乐,琴棋书画,均是翘楚,十六周岁,名震天下,被奉为帝京第一才子的人。
听到写出这样混账诗文的人被称赞成‘才高八斗’······
简直恨不得亲手打晕自己——好让自己再也听不到这气死人的话。
她用尽了全身的克制力,尽量保持平静的对小酥说:“小酥,立刻把这些东西全部扔出去,立刻。”
“啊···姑娘···为什么?”小酥十分惋惜的看着手里的诗文:“这么好的诗文我想留下多看几遍·······”
水杭橘咬着牙坚决道:“立刻,全部,扔出去!”
最终在水杭橘的坚持下,小酥虽然是很痛惜,但还是忍痛把那些诗文信笺全部扔了出去,扔的时候,她那痛惜的表情看得水杭橘心里又是一个疙瘩。
多看书多学习真是顶顶重要的事情······读书少太可怕了。
午后,杜妈妈敲了门,高声问道:“橘儿在吗?”
水杭橘开了门,只见杜妈妈满脸兴奋难当的笑意,一边舞着手一边进了屋子:“我的宝贝儿啊!你可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火,今个儿来的客人,个个都点了名字要见你呢!”
水杭橘十分浅淡的一笑,等着杜妈妈的下文。
杜妈妈对着门外轻哼了一声,得意的说:“我家的花魁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妈妈会替你好好筛选,把最豪气最富贵的客人,送到你这儿来让你接!”
“妈妈这是什么意思?”水杭橘装作听不大懂的样子,略微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望着杜妈妈说道:“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我只出台表演,并不接客的呀!妈妈你说要把他们送到我这儿来····是何意思?”
“哎哟~!”杜妈妈嗔怪的说:“你这个傻姑娘,妈妈怎么会真的让你和那些臭男人共度良宵呢!何况你现在可是卓大人护着的了!哪是一般人能随意触碰的?妈妈说的送到你这儿来呀,不过是让你陪陪他们罢了,就凭咱们橘儿这脸蛋儿这身段儿,还有那才艺,都足够把那群男人迷得七荤八素了~”
水杭橘早已预料到,自己拿了花魁之后身价倍增,必会成为这京城中男人争夺的对象,杜妈妈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赚金子的好机会,这接客是必会发生的,她担心的本就是杜妈妈会让她如何接客,若是想要她委身于客人,她必定会极力扭转,保全自己,若是能够单纯的用才艺和计谋,在不受侵犯的条件下,接客达官贵族,取得想要信息,那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可她才不会显露出任何高兴神色,略微发愁的神情,沉默着坐在桌子边。
杜妈妈以为她这是不愿意的意思,立刻上赶着来劝:“橘儿啊,不是妈妈不心疼你,可是你这刚拿了花魁,这么多人想见你,妈妈拦也拦不住的,再说了,虽然你是又年轻又美貌,可是难保卓大人一直喜欢你,趁着如今你已经是京城风头最劲的女子,替自己多招揽一些裙下之臣,也是让以后多了一份保证。”
“妈妈,我知道的。”水杭橘微微的蹙着眉头,打量了一眼这屋子,微微叹气道:“可是这屋子本就是为了偏僻安静才选的,如今又要接客了,这屋子简陋,如何适合用来接待那些贵族官人呢······”
杜妈妈恍然大悟道:“哎呀!瞧我这个糊涂的!”环顾了一眼屋子,安抚的拍了拍水杭橘的手:“你放心,妈妈一定给你准备一个又大又舒服的好屋子,你也别怪妈妈,咱们帝京红楼姑娘这么多,你以前又不接客,实在用不着那么好的屋子,现在你既然是要接客的,妈妈当然得把最好的给你!”
这屋子岂止是简陋,看起来装饰得还行,实则已经老化,甚至有了漏雨漏雪情形,昨夜下了几滴雨水,全都直接淋到了水杭橘的脸上。
小酥说过,因为水杭橘只登台表演,不接待客人,所以即便身为花魁,用的屋子也是最偏僻简陋的,杜妈妈是认为,反正也没人来看,只要让她过得下去就行。
她本来也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如今她已经拿了花魁,要放下鱼饵、准备钓鱼了,从屋子到打扮,一定要保证样样足够吸引人。
杜妈妈的办事儿速度是很快的,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小厮来帮水杭橘搬东西了。
小酥开心极了,跟着水杭橘身后欢呼着:“姑娘,咱们换了大屋子就有地方摆设了,姑娘你最喜欢的梅花大屏风有地方摆了,屋子肯定好看极了!”
水杭橘笑笑‘嗯’了一声,淡然的跟着小厮往前走着,直到一处十分雅致的宽敞屋子前,踏步进去。
刚进去小酥就‘哇’了一声,眼睛都快放光了:“姑娘,这屋子好漂亮好宽敞啊······还有专门吃饭的大桌子,还有书桌呢!”
这屋子进来之后,更是让人觉得宽敞极了,进门是一个小小厅堂,摆设着一方黄花梨木桌和瓷器、香炉等物,往后走便是极为漂亮精致的卧房,用一道密密的珠帘掩住了,丝毫不会受到外面所影响,右边是一处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书桌,纸墨砚台均已备齐,还有一方小小书架,左边儿则是一张大桌子,看起来是用来吃饭的地方。
虽然和以前的相府不能相比,但是在帝京红楼里,已经算是极好极好的住处了。
到了晚间,水杭橘和小酥正在吃饭,有人敲门,小酥开了门,惊喜道:“姑娘,是苏果儿她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