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包子还冒着热气，白面馒头的香气混着码头特有的咸湿气息，在晨光里酿成温柔的味道。
星遥接过递来的糖包，指尖触到滚烫的面皮，赶紧用两只手倒腾着，嘴里嘶嘶地呼气。
糖包的热气透过掌心传到胳膊上，暖得人心里发痒。
“慢点吃。”
王安琪帮她撕开塑料袋，红糖汁顺着褶皱流淌，在晨光里像条小小的琥珀河，河面上还漂着芝麻粒。
“老周特意多加了芝麻，知道你爱吃，凌晨三点就起来发面了。”
星遥咬了一大口，糖汁烫得她直伸舌头，嘴角沾着的芝麻像撒了把黑色的星星。
顾源安把安之放进婴儿车里。
车垫是苏心连夜缝的，蓝色灯芯绒上绣着银色的船锚，针脚虽然歪歪扭扭，却透着满满的心意。
婴儿抓着车把上的拨浪鼓，木珠碰撞的脆响惊飞了停在栏杆上的海鸥。
白色的翅膀在朝阳里划出弧线，翅膀尖扫过顾源安的头顶，落下根细小的羽毛。
“我去把极光号拖进船坞。”
他拍了拍陆渊的肩膀，工装裤上还沾着亚特兰蒂斯的沙粒，那些沙粒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晚上来我家吃饭，让你尝尝你嫂子的拿手菜，她炖的排骨汤，能鲜掉眉毛。”
陆渊笑着点头，看着他推着婴儿车走向船坞，安之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码头回荡。
陆渊的家离码头只有三条街。
红砖墙爬满了牵牛花，紫色的花瓣上还挂着晨露，露珠顺着花瓣滚落，滴在墙根的青苔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徐静掏出钥匙时，发现锁孔里塞着片海灵晶碎片。
大概是星遥上次来玩时落下的，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颗藏在锁孔里的小星星。
推开门，客厅的窗台上，那盆仙人掌还好好地活着，绿油油的掌片上冒出个小小的新芽，花盆里插着张星遥画的明信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等我们回来。
字的周围画满了波浪线，像翻滚的海浪。
社区的张奶奶提着竹篮上门时，篮子里装着刚煮好的茶叶蛋，蛋壳上裂开的纹路像幅小小的地图。
“知道你们回来，凌晨四点就起了。”
老人的拐杖在地板上敲出笃笃声，每一声都像在数着岁月的痕迹，目光落在安之脖子上的石片项链。
“这孩子戴着好东西呢，亮晶晶的像块小太阳，照着人心里都暖和。”
安之抓住她的袖口，小小的手指攥着布料上的补丁，星芒图腾的金光在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流淌，那些褐色的斑点仿佛都淡了些，像被阳光晒化的雪。
小苏甜把海灵晶碎片倒在客厅的地毯上，碎片碰撞的声音像撒了把碎玻璃。
她和星遥趴在地上分类，蓝色的堆成座小山，山顶还放着颗最大的碎片当尖顶，白色的拼成条小鱼，鱼眼睛用两颗黑色的贝壳代替。
雪球趴在旁边，时不时用爪子扒拉块最大的，把碎片扒到自己肚子底下，像在守护宝藏，尾巴扫过地毯，扬起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这个能做书签。”
小苏甜举起块心形碎片，边缘被海水磨得格外光滑，摸上去像块温润的玉。
“夹在爸爸的航海日志里，肯定好看，翻书的时候还能看到光。”
顾源安的家在巷子深处，院子里的老槐树据说有百年历史。
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个人合抱，树枝上挂着个旧鸟笼，里面空空的，只有几片羽毛在晃动。
王安琪在厨房忙碌时，抽油烟机的嗡嗡声和切菜声交织在一起，星遥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门槛上，看顾源安给雪球梳毛。
北极狐乖乖地趴在木桌上，尾巴绕着爪子打圈，像在给自己系围巾，顾源安手里的梳子齿间缠着几根白毛，像落了场小小的雪。
他把白毛收集起来，放进个小玻璃瓶里。
等攒多了，给你做个小毛球挂在书包上。”
“它在冰岛掉了好多毛。”
星遥数着梳子上的毛量，一根一根数得格外认真。
“现在终于长回来了，摸起来像棉花，比安之的小被子还软。”
……
晚餐的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酸菜白肉锅咕嘟咕嘟冒着泡。
白色的蒸汽在煤油灯的玻璃罩上凝成水珠，顺着罩壁缓缓流下，像挂着的水晶帘子。
徐明远坐在主位，面前的酒杯里斟着梅子酒，琥珀色的液体里泡着两颗话梅，话梅的褶皱里吸满了酒汁。
“来，为了我们平安归来。”
老人举杯时，手腕上的银镯子与酒杯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在安静的屋里回荡。
“也为了孩子们，她们是咱们的福星，比海灵晶还灵验。”
众人纷纷举杯，酒杯碰撞的声音像海浪拍打礁。
陆渊的目光落在徐明远的白发上，突然发现老人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撒了层海灵晶粉末。
安之坐在婴儿椅上，面前的小碗里盛着捣碎的鳕鱼泥，鱼肉细腻得像奶油。
她用小手抓着往嘴里送，鱼肉沾得满脸都是，连耳朵上都挂着一小块，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星遥拿着勺子想喂她，结果手一抖，勺子里的鱼肉掉在了自己的鼻尖上，白色的鱼肉在她小巧的鼻尖上格外显眼，引得满桌人哈哈大笑。
笑声撞在窗纸上，震得糊窗纸的糨糊微微发颤，窗户框上的旧漆都跟着掉了一小块。
饭后，孩子们在院子里追萤火虫。
星遥举着玻璃瓶，里面的小虫发出微弱的绿光，像颗会飞的海灵晶，在黑暗中闪烁。
安之被顾源安举在肩头，小手在空中乱抓，抓到一只萤火虫就咯咯直笑，金色的光点在她掌心明明灭灭，像握着一颗会呼吸的星星。
“小心别捏死了。”
王安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端着切好的西瓜，红色的果肉上还带着冰碴，冷气丝丝缕缕地往上冒。
“它们也要回家找妈妈呢，就像你们天黑了要回家一样。”
星遥赶紧把萤火虫放进玻璃瓶，盖儿上扎了几个小孔。
“我们明天再来看它们，给它们带西瓜吃。”
陆渊在书房整理从亚特兰蒂斯带回来的资料，台灯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无数微小的星星在旋转。
徐明远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个铁皮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