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了。"
靳修冷轻声说,"就当是给一个赎罪的人一点希望。"
这样的卑微,这样的靳修冷。
苏心最终接过名片,头也不回地走进诊所。
心理医生是位和蔼的中年女性。
听完苏心这周的困惑,她微笑着问:"你害怕的是什么?是再次被他伤害,还是......你已经爱上他了?"
苏心攥紧衣角:"我不知道。"
"让我们做个简单的测试。"
医生递给她一张纸,"写下靳修冷让你心动的三个瞬间,和三个让你痛苦的回忆。"
苏心的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无法落下。
让她心动的瞬间?
或许是他在直升机上深深望她的那一眼;
或许是他为她戴上蓝蝶项链时指尖的温度;
又或许是今天在圣礼拜堂,他说"选择权在你"时的尊重......
而痛苦的回忆呢?
囚禁、强迫、羞辱......太多了,多到纸面都承载不下。
"看来答案很明显了。"
医生温和地说,"你能列举那么多心动的细节,却无法写下具体的痛苦,说明什么?"
"说明我记性不好。"
苏心苦笑。
"说明那些伤害已经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感情覆盖了。"医生直视她的眼睛,"你爱上他了,只是不敢承认。"
诊疗结束,苏心站在诊所门口,看着手中的名片发呆。
她应该打电话吗?
如果打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原谅了他?
如果不打,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落落的?
犹豫间,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靳修冷的脸:"我猜你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苏心怔住了:"你一直在这里等?"
"三个小时而已。"
曾经视时间如生命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苏心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然后听到靳修冷轻描淡写地说,"饿了吗?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咖啡馆。"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苏心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数他的睫毛——那些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晕,让他凌厉的五官柔和了几分。
"好。"
鬼使神差地,她答应了。
咖啡馆在塞纳河左岸,露台上摆满了鲜花。
靳修冷为她拉开椅子,点了一杯热巧克力和一块蓝莓芝士蛋糕——
恰好都是她最爱吃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
苏心忍不住问。
"你高中时常去学校对面的咖啡厅,每次都点这两样。"
靳修冷说,"老板娘说你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吃蛋糕一边看书,有时候会对着窗外发呆。"
苏心震惊得说不出话。
那个咖啡厅是她学生时代的小天地,连大哥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欢那里。
"你还知道什么?"
她声音发颤。
"知道你六岁时因为偷吃冰淇淋发烧住院;知道你十二岁在少年宫钢琴比赛拿了亚军,却把奖牌扔进了垃圾桶;知道你十八岁生日那天,一个人在海边坐了一整夜......"
"够了!"
苏心打断他,"为什么要查这些?"
靳修冷沉默片刻,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她面前:"因为我想记住你所有的样子,包括那些我没能参与的时光。"
照片上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钢琴旁,手里拿着二等奖的证书,眼泪汪汪地看着镜头。
那是苏心,是她几乎遗忘的童年片段。
"这张照片......"
"我从少年宫的档案室找到的。"
靳修冷轻声说,"那天你弹的是《雨滴前奏曲》,虽然错了一个音,但比第一名弹得更有感情。"
苏心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确实记得那次比赛,记得自己因为紧张弹错了音,更记得评委说"技巧不够,感情来凑"时的羞辱。
那是她最后一次碰钢琴。
"为什么要这样......"
她哽咽着问。
靳修冷伸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因为我想告诉你,即使没有我,你的人生也已经足够精彩。而我,只是有幸在某个节点遇见了你。"
这句话击碎了苏心最后的防线。
她低下头,任由泪水打湿桌布。
靳修冷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和悔意。
夕阳西下,塞纳河泛起金色的波光。
苏心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为她走遍过去每个角落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确实爱上他了,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在他还是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时,在她每天偷偷给他送点心时,在他们命中注定要重逢的那一刻......
但爱不等于原谅。
"送我回家吧。"
她轻声说。
靳修冷点点头,没有强求更多。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车停在公寓楼下,苏心才开口:
"明天......我想去卢森堡公园。"
靳修冷眼睛一亮:"几点?"
"下午三点。"
苏心解开安全带,"如果你有空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约。
靳修冷嘴角微微上扬:"我会准时到。"
苏心转身要走,却被靳修冷叫住:"等等。"
他从后座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本古老的乐谱,肖邦的《雨滴前奏曲》,正是苏心比赛时弹错的那首。
"我不弹钢琴很多年了。"
苏心说。
"没关系。"靳修冷微笑,"我只是想告诉你,错了一个音不代表整首曲子就毁了。人生也是如此。"
爱情更是。
苏心听懂了他的暗示,慌得抱着乐谱上楼,心跳如鼓。
推开门,苏厉烽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你和他出去了?"
大哥脸色阴沉。
苏心点点头,把乐谱放在桌上。
苏厉烽翻开乐谱,突然僵住了:"这是......"
"怎么了?"
"这本乐谱......"
苏厉烽声音发颤,"是外婆留下的。"
苏心如遭雷击。
外婆在她四岁时就去世了,留下的东西少之又少。
这本乐谱扉页上确实有一行小字:「给我的小心心,愿音乐带给你快乐。——外婆」
"靳修冷怎么会有这个?"
苏厉烽警惕地问。
苏心摇摇头,同样困惑。
她翻开乐谱最后一页,发现一张便条:
「物归原主。有些东西,本就该属于你。——J」
窗外,巴黎的夜空繁星点点。
苏心抱着乐谱,突然想起心理医生的话——"你爱上他了,只是不敢承认。"
是的,她爱他。
但爱一个人,是否就意味着必须原谅他所有的过错?
这个问题,或许明天的卢森堡公园会给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