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顾源安正给王安琪披外套,安之在两人中间咯咯笑着,小手抓着父亲的胡须。
陆渊和靳修冷靠在栏杆上,看着小苏甜教星遥破译海灵的歌声,雪球在旁边追逐着飞舞的海灵晶碎片。
夕阳为“极光号”镀上金边,船尾的浪花里,无数蓝色光点在跳跃,是这段紧张时间难得的放松了。
“极光号”驶离神秘岛屿的第三天,晨雾还没散尽,星遥就穿着磨出洞的帆布鞋在甲板上跑。
帆布鞋底的破洞像只张开的小嘴,露出里面磨得发白的鞋垫,每跑一步,小石子就顺着洞口往里钻。
王安琪搬来折叠椅放在阳光最足的地方,椅面的木纹里还卡着去年的细沙,她把星遥的小脚抱在膝盖上,掌心的温度焐热了孩子冰凉的脚踝。
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把竹制线轴晒得发烫。
穿针时线头总不听话地蜷起,星遥就举着个缺了角的放大镜帮忙,镜片把阳光聚成小小的光斑,落在母亲的手背上。
“妈妈,线要从亮晶晶的洞里穿过去,像小鱼游进珊瑚礁。”
船尾的渔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网眼间晾着密密麻麻的海灵晶碎片,是昨天孩子们在沙滩上捡的宝贝。
小苏甜盘腿坐在甲板上,面前摆着排干净的玻璃瓶。
她用小刷子蘸着胶水,把碎片小心翼翼地粘在瓶壁上,阳光透过玻璃,在甲板上投下彩虹色的光斑,随着船身的晃动轻轻游走。
安之坐在旁边的婴儿车里,小手抓着块鸽子蛋大的碎晶玩,晶面被口水濡湿,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像撒了把碎钻。
“安安别吃!”
星遥丢下放大镜扑过去,结果踩在自己松开的鞋带摔了个屁股墩,牛仔裤膝盖处的补丁硌得她“嘶”了一声,引得婴儿车里的安之咯咯直笑,手里的海灵晶“啪嗒”掉在毯子上。
厨房飘来咸鱼的香味,混着海水的咸涩,在甲板上弥漫开来。
顾源安系着条花围裙,正站在通风口前,把腌好的鳕鱼挂在铁丝上。
围裙是王安琪去年在渔港给他买的,上面印着歪歪扭扭的船锚图案,洗得有些发白。
“小心油溅出来,你总是毛手毛脚的。”
徐静端着盆洗好的土豆走进来,盆沿还滴着水,看见顾源安正笨拙地切洋葱,眼泪汪汪的,鼻尖红得像颗草莓。
“还是我来吧,你去帮孩子们修玩具,别在这儿添乱。”
顾源安嘿嘿笑着放下菜刀,指尖在围裙上蹭了蹭,留下串洋葱味的湿痕。
陆渊蹲在工具箱前,膝盖上摊着块深蓝色的绒布,手里拿着星遥的八音盒。
芭蕾小人的发条松了,转动时总卡在某个齿轮,他往齿轮缝隙里滴了滴橄榄油,用镊子轻轻拨动发条,转动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在啃桑叶。
徐明远坐在旁边的木箱上看海图,老花镜滑到鼻尖,他用手指点着图上某片海域。
“这里有座珊瑚岛,岛上的树脂黏糊糊的,能做八音盒的润滑油,比船上的好用百倍,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陆渊抬头时,发现老人正用袖口偷偷擦眼泪。
八音盒断断续续的旋律,和他妹妹生前最喜欢哼唱的摇篮曲一模一样,那首歌里唱着“星星睡在海浪上,宝宝睡在妈妈旁”。
午餐吃咸鱼土豆粥,装在粗陶碗里,碗边还留着上次磕碰的豁口。
星遥嫌自己碗里的土豆块太大,用勺子偷偷往安之的小碗里塞,结果被转身添粥的王安琪抓个正着。
“自己的饭自己吃,不许欺负妹妹。”
王安琪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沿,却把自己碗里最嫩的那块鱼肉夹给两个孩子。
“安安多吃点,才能快点长大陪姐姐玩跳房子。”
安之抓着塑料勺子往嘴里送,粥粒粘得满脸都是,连眉毛上都挂着颗白花花的米粒,像只沾了芝麻的小奶猫。
下午的海风带着点凉意,卷起甲板上的几片面包屑。
苏心抱着摞晒干的床单走进来,床单上还留着阳光的味道,她把床单搭在晾衣绳上,用夹子固定好。
星遥和小苏甜立刻钻到床单下,玩“渔网抓鱼”的游戏。
安之被苏心裹在床单中间,只露出个圆滚滚的脑袋,像颗白白的蚕茧。
雪球突然从床单一角的缝隙钻进去,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孩子们的脚踝,吓得星遥尖叫着往床单另一头钻。
小苏甜笑得直不起腰,床单像朵盛开的白莲花,在甲板上滚来滚去,把夹子都震掉了两个。
靳修冷靠在桅杆上擦青铜锁链,链节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他看着孩子们笑,嘴角的弧度慢慢柔和,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在院子里晒床单,他和妹妹就躲在里面数透过布眼的光斑。
妹妹总说那些光斑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小苏甜举着自己刚粘好的玻璃瓶跑过来,瓶身还粘着未干的胶水:“爸爸你看,像不像陆叔叔的玉佩?”
玻璃瓶里的海灵晶在阳光下闪着光,真有几分玉佩的温润模样,引得靳修冷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掌心沾了点胶水的黏腻。
晚饭前,大家在甲板上摆了张长木桌,桌腿垫着几块碎木板才勉强放平。
顾源安做的烤鱼焦了边,黑乎乎的像块炭,徐静的土豆泥忘了放牛奶,有点咸,王安琪的曲奇烤得太硬,咬起来“咯吱”响,可没人在乎这些。
星遥抢着用小勺子给安之喂鱼肉,鱼刺挑得干干净净,安之的嘴角沾着鱼籽,像颗颗小小的黄珍珠;
小苏甜帮徐明远剥虾壳,老人的手抖得厉害,虾壳总粘在虾肉上;
陆渊把自己碗里的柠檬片夹起来,泡进靳修冷的冰水里,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像风铃在唱歌。
天黑后,甲板上点起两盏煤油灯,玻璃罩上还留着上次航行时的油污。
徐明远坐在孩子们中间,手里转着个磨得光滑的椰壳,给他们讲自己年轻时的趣事。
“说有次在南海捕鱼,渔网捞上来只会发光的水母,像盏活灯笼,把船舱照得亮堂堂的,我们就借着它的光补渔网,省了半盒火柴。”
星遥听得眼睛发亮,小辫子随着点头的动作左右摇晃,突然指着海面:“比水母更亮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