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负责转钱,只负责洗钱……”
“我就是一个工具!”
“我从来没见过他,我不知道他是谁!”
她承认了参与洗钱和转移资金,但关于深海的身份,这个最核心的关键信息。
她却像被下了封印一样,死死地咬住,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刘建国看着她的脸,心里明白,她不是在撒谎。
她是真的怕。
怕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深海”。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临江市乃至江北省的政法,纪检系统,都进入了一种高速运转的状态。
省纪委的技术专家,市审计组的精英,县公安局证物科的骨干,三方人马汇集一处,对缴获的服务器,U盘,以及从火场废墟中抢救出的数据碎片,进行了一场争分夺秒的整合,恢复与交叉验证。
当完整的证据链被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天鸿集团多年来的罪恶,被彻底展开:
偷税漏税的数额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
非法集资的受害者名单长得触目惊心,背后是无数个破碎的家庭!
行贿官员的名单详实到每一次送钱的时间,地点,金额,几乎牵扯了江口县和临江市小半个官场!
而那些伪造的环保数据,更是将这家企业对江口生态的毁灭性破坏,暴露得淋漓尽致!
在省委宣传部和临江市委的统一协调下,沙言所在的县委宣传部,开始有节奏地通过官方媒体渠道,向社会公布案件的进展。
当然,所有关于“深海计划”和国字头背景的内容,都被死死地捂住。
即便如此,仅仅是天鸿集团本身的罪证,就足以在舆论场上掀起一场十二级的风暴!
之前网络上那些质疑林昭远,质疑审计组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愤怒的浪潮之中。
全网上下,一片要求严惩,要求彻查的呼声。
对林昭远和审计组的赞誉,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林青天”,“反腐利剑”,“江口包拯”……
各种各样的称呼在网络上刷屏,林昭远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了江口县乃至临江市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
……
面对办公室外传来的捷报频传,和网络上的赞誉,林昭远却丝毫没有被冲昏头脑。
他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放着刘建国刚刚送来的,关于钱玉芬的审讯报告。
这让林昭远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个何等根深蒂固,何等可怕的势力。
这股势力,能让钱玉芬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宁可把所有罪都扛下来,也不敢吐露分毫。
刘建国和苏航站在他面前,脸上还带着破获大案的兴奋。
林昭远抬起头,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
“天鸿的案子,要办成铁案。”
“所有证据链必须完整,闭合,经得起任何推敲和质疑,然后,公开审判。”
“要让江口的老百姓,亲眼看到这颗毒瘤是怎么被切掉的。”
“但是,关于深海的所有线索,包括钱玉芬的审讯记录,服务器里的相关数据,全部列为最高机密。”
“由苏航你亲自整理,形成一份绝密专报,一个字都不要往外漏,直接上报给周书记。”
“这件事由省纪委和更高层面去定夺。”
“我们当前的任务,是夯实基础,把江口这潭水里的污泥浊水先给我扫干净了!”
“是!”
刘建国和苏航齐声应道,他们从林昭远严肃的表情里,读懂了这件事的份量。
两人转身离开后,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林昭远一个人。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他冷静地思考着。
扳倒张登和,打掉天鸿集团,在外界看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巨大胜利,是民意的胜利。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不过是刚刚推开了地狱的大门。
触及“深海”,才是真正捅了马蜂窝。
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庞然大物,现在一定已经被惊动了。
接下来,它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是断尾求生,还是疯狂反扑?
未来的路,每一步,都将踏在刀尖之上。
步步惊心。
数日后,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
庄严的国徽悬挂在高高的审判席后方,审判庭内光线明亮。
旁听席上座无虚席,黑压压的人群中,有身穿工装的钢铁厂工人代表,有白发苍苍的股民,更多的,是闻讯赶来的普通市民。
闪光灯在媒体席上此起彼伏,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同一个方向——被告席。
那里站着一排曾经在临江,在江口呼风唤雨的人物。
为首的钱广进,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商界枭雄,此刻一身灰色的囚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从国外被引渡回来的这几天,他眼神里只剩下空洞。
紧挨着他的是赵立春,原江口宣传部副部长,此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有罪,丑态毕露。
再往后,是江口县的老熟人。
张登和,曾经的县委书记,他强撑着站直身体,想要维持最后一丝体制内干部的体面。
孙传鸿,曾经的副县长。
天鸿集团的几名核心高管,也都垂着头。
林昭远坐在旁听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身穿便装,表情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钱玉芬没有出现在这里。
她的案子,牵扯到了那片更深更暗的水域,被另案处理了。
也好有些事,还不适合这么早摆在台面上。
“肃静!”
法槌敲响,整个审判庭瞬间安静下来。
公诉人站起身。
“经查明被告人钱广进,自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勾结时任国营临江钢铁厂部分领导,以非法手段侵吞巨额国有资产……”
林昭远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仿佛又看到了陈县长在办公室里疲惫而坚毅的背影。
陈县长,您看到了吗?
您没走完的路,有人在继续走。
您想守护的这片土地,正在一点点恢复它本来的颜色。
辩护律师席上,几名律师的脸色越来越白。
在这样完整的证据链面前,任何辩护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他们只能提出一些程序上的质疑,但很快就被公诉人一一驳回。